沈暮雪低估了古代院墙的高度,几番跳跃,借助各种外界支撑点,比如树干,许是古代女子衣裙太长太宽的缘故,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翻进院子里。
之前她悄悄出去的时候,从时辰到上官府值守规矩,她熟稔小说中的细节,走的也是书中提到的二十四小时都会开着后院小门,谁知回来的时候,后院小门居然上了锁,连这么小的细节都发生了改变。
最后一次尝试,她纤细的手终于够到了屋顶的砖瓦,她稳下身子后,才有心情仔细听不远处传来的笛声,悠远哀婉,像是在思念故人。
夜晚的月光静谧如水,一人一笛独落屋顶,思念故人,笛声绵远,直入人心。
桂月初二,许氏祭日,每到这日子,上官玄就会独坐屋顶吹笛,一曲《念月》如落叶悲秋,哀婉忧伤,以思念亡母。
或许都是思念故人,沈暮雪很快沉浸在笛声里,她想起了她和吴铮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越想越伤心,不自觉地落了泪。
这时,笛声戛然而止,一阵风声划过耳畔,沈暮雪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个黑影虏到浓茂的枝叶间落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官玄冰冷的眼神,沈暮雪一怔,心道不好,刚刚得罪过他,现在又被他发现翻院墙,规矩严苛的古代,怕是又要被抓到祠堂一桶杖责,她只恨自己刚才为何如此入神。
“深更半夜偷跑,又翻墙而归,你是要在祠堂中尝尝板子的滋味吗?”
冰冷低沉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威胁,更没有立刻将自己抓到祠堂问罪的意思,沈暮雪有些怔愣,看来上官家这位嘴硬心冷的嫡长子,也并非完全没有人情味。
“你一曲《念月》吹的深入人心,世间万物皆沉醉于笛音,与你感同身受。”沈暮雪有意岔开话题,说话时的眼神却十分真诚。
“《念月》?”
月亮代表团圆,念月意味着思念团圆,意在暗指自己思念亡母,上官玄微微皱眉,上下打量着沈暮雪,心道这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多谢赐名。”上官玄倒也诚然接受,握紧了手中的笛子。
朦胧月色下,笛子通体呈竹子本色,竹节分明,被打磨得很好,底端悬流苏玉坠。竹笛似乎与上官玄浑然一体,不可分割,沈暮雪看着忍不住赞道,“也只有你手中的‘玉骨’才能吹出此曲。”
玉骨,是《落雪》小说的作者冰玉花为上官玄手中的竹笛起的名字。
“玉骨,念月…这两个名字取得倒是不错。”上官玄似笑非笑道,“但是光凭取名字的这点伎俩,还不足以在上官家立足。若无背景,还是自己有点本事的好。”说罢,上官玄飞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全然不顾坐在树上发愣的沈暮雪。
“哎……”沈暮雪不敢大声叫住他,连连叹气,刚说他有点人情味,现又摆起大公子的架子,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并非亲兄长,能做到这般已是不错。
沈暮雪按照小说中的描述算着时辰,躲开一众逻侍卫的眼睛,费了些力气,小心从树上爬下来,沈暮雪躲在无人的墙角中,连连喘息。
此时,天色已微微泛起蓝色,露水的气息也重了些,沈暮雪悄然回到静雪苑,蓝玉正焦灼地在后门等候。
“大小姐,您可回来了。”
沈暮雪被蓝玉扶着走回卧室,哈欠连连,顺势倒在床上,“我先睡会儿。”
在沈暮雪的意识里,时间仅仅过了五分钟,房门处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张嬷嬷端来了洗漱用的热水进来了,安置好后,便走到床边候着,“大小姐,您该起身了,让奴婢们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呃……”沈暮雪昏昏欲睡,拉着薄被盖住脑袋,“什么时辰了,就起身?”
“已经寅时一刻了,您真的不能再睡了,一会儿洗漱更衣后,还要去拜见老夫人,二夫人和大公子。”蓝玉见劝说无效,又不想自家小姐因为误了时辰而受罚,干脆毫不客气地拉开被子,“小姐……”
张嬷嬷已经拿来洗漱用具伺候着,沈暮雪欲哭无泪,便强睁着沉重的双眼坐起身,配合着二人的伺候,想来这古代的日子真是不好混,在现代哪怕是上班日,她也要赖床赖到最后一刻起床。
相比于沈暮雪睡了不一会儿便要被迫起身,褚宸逸却是一夜未睡……
褚宸逸离开储府之后,便直接返回了都刑司中,想起方才的冲突一幕,多少还是觉得也有些气难平,指腹的薄茧沙沙摩挲着青铜杯上凹凸的浮纹,直到有些泛红痛了,才堪堪停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幼时的记忆并未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有丝毫褪色,反而灼灼深刻地烙下印记,刻进心底,成了再难抹去的痛楚。
他的娘亲被她一生所爱的男人放弃,在绝望的黑暗中凋零而去。她还深陷于孤寂的黑暗之中,痛苦绝望。然而任由她生命凋零而不管不顾的罪魁祸首却转眼又有了妻女家庭,连自己这位唯一留下的血脉似乎也成了多余。
“大人。”
一声轻唤把褚宸逸从思绪中拉回来,抬眸看见自己的侍卫七寻不知何时站在了眼前,褚宸逸沉了沉眸,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竟然一时想得入神,放松了警惕,连人进来也不曾察觉。
“何事?”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七寻不由得一颤,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揣摩着褚宸逸的脸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时他的情绪不高,思忱一会儿才回禀道,“大人,一家客栈发生命案。刑制门吕大人已在现场,特遣了人前来向您请示。”
“哦?”褚宸逸冷哼了一声,“吕怀忧是做什么的?不会自己处置?”
褚宸逸冰冷的视线从他的头脚上打量过一遍,心下也猜到多半是碰到了些棘手之事,否则不至于非要惊动自己。
七寻暗自捏了把汗,如实回禀道,“大人,据刑制门的人讲,死者正是昨日他们搜捕的军营逃犯,而凶案现场留下了血色枫叶图案。”
褚宸逸眉头一紧,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青铜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