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四个醉鬼(1 / 1)胡悉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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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胡树人的话,王大力便走到那两个巡捕身边交代了几句,那两人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收起手铐转身离开了。

一直等到他们的身影瞧不见了,胡树人才收起威严的神情,对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语气温和地问道:“先生,请问贵姓,和死者又是如何认识的?”

“鄙人李文晖,在招商局做会计工作,”穿中山装的男人言谈举止十分儒雅,他抬手指了指金利源码头的方向说道,“我平时在码头上班,家住在丹格拉尔家旁边不远,昨天晚上我还在小东门酒馆里见到他正在和几个洋人一起饮酒。”

“小东门酒馆?”听到这个名字,王大力一愣,随后自言自语道,“那不就是这边巡捕房对面的那个……”

话还没说完,王大力忽然看到胡先生瞪了自己一眼,赶忙把嘴巴闭上,默默低下头去不敢再开腔。

胡树人收回视线,将思绪从被王大力打断的地方拾起,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丹格拉尔昨夜和几个洋人一起饮酒?

想到李文晖的这句话,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仿佛脑海中欠缺的那最后一块拼图即将浮出水面。

“昨夜,你见到丹格拉尔时,一起饮酒的共有几人?”胡树人开口问道。

“四人,先生。”李文晖回想了片刻,然后对胡树人说,“一共是四个洋人,除了丹格拉尔以外,那三个人当中还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听了李文晖的话,胡树人眼中的精光更盛,他沉吟片刻,随即问道:“那洋人是不是叫费尔南·博维勒?”

李文晖闻言一愣,十分不解地问道:“先生,这个名字您是从何处得知的?”

“费尔南的尸体今早在他家中被发现了,他是另一起罪案的死者。”胡树人沉声说道,“我想,你和他应当是金利源码头的同事吧?他身为督工,每日都在码头上抛头露面,而你则是那边的会计,多多少少也会跟他打过照面才是。”

点了点头,李文晖呆了一会儿收起脸上的震惊之色,十分敬佩地说道:“先生,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和费尔南的确是同事,昨晚和丹格拉尔一起喝酒的,也正是费尔南和另外两个洋人。”

不知不觉间,他对胡树人的称呼已经从你变成了您。

“昨夜他们是几时离开酒馆的?”胡树人又问。

“这个我记得清,是夜里十点前后,小东门酒馆打烊的时间。”李文晖回答道,“我昨晚和一个朋友在那里喝酒,因为聊得太投入一时忘记时间,待到了打烊,这几个洋人就在附近,他们一直在用洋文说着什么。我听不懂洋文,所以也不知道具体内容,不过看他们一个个笑得很开心,想来应当是在聊什么高兴的事情。”

胡树人沉吟片刻,再次开口向李文晖问道:“他们都喝醉了吗?”

“醉了,彻底醉了。”李文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四个人都喝了不少,互相搀扶着还东倒西歪的。其中就属丹格拉尔醉得最厉害,在离开酒馆之前,他甚至吐在了地板上。当时他的几个洋人朋友都迷迷糊糊没个囫囵话,我就先帮他垫付了清理费用,刚刚我来就是打算找他谈这件事的,没成想却被巡捕告知他已经……”

胡树人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便从兜里掏出一枚袁大头递给李文晖说道:“多谢,我的问题问完了,这钱你收着,就当是补偿昨夜的清理费用。”

“先生,这太多了!”

李文晖本不打算收下胡树人给的银元,一是欠钱的正主并非胡树人,二是昨夜的清理费用实际上只有几枚铜元而已。可胡树人却坚持要他收下,李文晖无奈,只好接过那枚银光闪闪的袁大头放进兜里,谢过胡树人之后便回家去了。

李文晖走后,胡树人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自信的微笑,旁边的王大力见状顿时心里一动,他知道,每当胡先生露出这个表情,就意味着一个谜团即将揭开。

“小王,劳烦你去找一下雅克,告诉他来费尔南家与我见面。”胡树人正了正贴身白衬衫的衣领,双眼紧盯着台湾路方向对王大力说,“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他谈谈。”

“胡先生,巡官他……”王大力有些犯了难,雅克早就开车离开,几人与李文晖的谈话又费了些功夫,估计巡官这时候已经快要回到中央捕房了,再去把人叫回来,恐怕不会看到什么好脸色。

然而,胡树人的神情却非常坚定,他没有再说话,迈步朝台湾路方向走去,身侧的护院刘牧原见状,也立刻跟上了他的脚步。

看到胡先生的样子,王大力知道他主意已定,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走到路边拦下一辆黄包车。

“租界中央捕房,要快,我有急事!”

在王大力的催促下,车夫应了一声,拉着车子飞也似的跑了。

胡树人一行很快就到了费尔南家附近,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牧原忽然开口问道:“老爷,您为何要唤雅克巡官回来?”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影响到整个案子的大事。”胡树人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脚步不停,继续向费尔南家走去,脸上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微笑。

刘牧原心头的疑惑虽然还未解开,但却没有追问的打算,因为他很清楚,作为胡树人的护院,自己唯一的目标就是保护胡树人周全,至于那些个劳什子罪案,与他的干系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两人回到案发现场,此时屋内已经没有了费尔南的尸体。在尸体原本的位置上,巡捕们用白色的石灰画了一个人形的轮廓,轮廓没有闭合,而是在头部那一摊血迹的位置断开了——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保护现场不被破坏。

至于尸体,早已被移送至广慈医院,进行更详细的尸检。

到了下午四点钟,一辆雷诺汽车风驰电掣而至,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费尔南家附近的路边。

车还没完全停好,雅克就一把推开车门,气呼呼地迈步而出,王大力见状,赶忙离开驾驶座跟了上去。两人一路小跑着来到费尔南家门口,离着老远就看到了胡树人主仆俩站在那里,他手上捧着一包印有冠生园字样的纸袋,正不紧不慢地从中掏出桃脯放入口中。

“胡树人!你太过分了!”

看到这一幕,雅克真的气坏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胡树人身前,一把将那包桃脯抢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胡乱嚼了几下,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前脚刚回到捕房,别说吃饭了,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让你给叫回来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大摇大摆地吃点心?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亲爱的雅克,你先别急,”胡树人笑了笑,将手上最后一块桃脯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直到咽下,才对面前正气得发抖的雅克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费尔南和另外……”

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费尔南!不!”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女子正一脸悲伤地望着这边,她身穿红色旗袍,脚蹬时髦的高跟皮鞋,留着手推波浪纹发型,生得颇有几分姿色。

因为此地发生了命案,所以巡捕封锁了周遭区域,禁止闲人随意通行,这个女人无法入内,只好在封锁范围外面哭喊,声音十分凄惨。

“什么情况?”雅克见状眉头一皱,对身边还在呼哧带喘的王大力说,“去问问看发生了什么。”

“是。”

王大力身材有些发福,方才虽然没跑多远,但他已然吃不消了,当下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缓缓走到那个时髦女子附近负责封锁现场的巡捕身边问了几句,然后回来向雅克汇报说:“领导,那个女人说自己是费尔南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迟疑了起来,仿佛不知道该如何组织接下来的语言似的。

雅克见他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心下更加不悦,加上之前匆忙赶路的怨念未消,索性将这股气一股脑撒到了王大力身上,大声吼道:“有话快说!不然我罚你扫一个星期厕所!”

“领导,那女人说……说她是死者的未婚妻。”王大力心下无奈,只得将那女人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

听到这里,雅克顿时瞪大了双眼,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而一旁的胡树人却好像早就了然于心似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开口对雅克解释说:“那女人脚下的皮鞋是舶来品,材质做工皆属上乘,价格不菲,至少值十个银元。至于她那头波浪发,在理发店也要两个银元才能做一次。一个女子光是穿着打扮就如此奢侈,再加上她对费尔南的死这般感伤,综合来看,她应当是费尔南的未婚妻无疑。”

“原来如此,胡先生你观察的太细致了。”雅克感叹了一句,心头怒气稍平,又向胡树人问道,“话说回来,你叫我回来到底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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