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芳汀舞场(1 / 1)胡悉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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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青帮看场闻言,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那寸头汉子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连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阁下请便,我们必定全力配合!”

胡树人理都不理,转身就走,把二人撂在那里。

刘牧原快步跟在后面,低声说道:“老爷,您之前还自称刘牧原……”

“有什么大不了的?”胡树人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方才说话的时候既没行也没坐。”

这话把刘牧原噎得够呛,他懵了一阵,随后摇头感慨,论起斗嘴功力来,整个上海只怕都没几个人能出自家老爷之右。

回到别克车上,胡树人向刘牧原吩咐道:“接下来该去芳汀舞场了。”

刘牧原发动引擎,开车返回敏体尼荫路,北行转至宝昌路,又向西驶到贝勒路214号的芳汀舞场。

刘牧原把车停好,胡树人下车走到路边,透过舞场的玻璃窗向里看去。

玻璃窗内侧挂有百叶,用于遮挡外部视线,以防闲人偷看,不过现在并没有拉上,可能是因为还未到夜间的缘故。那年月,多是在饭店里增设舞台,白天不开放,仅提供餐饮服务,一到晚上,饭店里轻歌曼舞,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透过百叶,胡树人看到舞场最里面的舞台空空如也,大堂里共有4列8排32副桌椅,大体呈半圆形围着台前的舞池分布。桌面都铺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洁净的餐盘和刀叉,显然,这家舞场主营的是西菜。在舞场右侧的墙边,有一个侍应生专用的桌台,抽屉里装的应当是餐具一类备用品。桌台上方的墙壁钉着一台挂钟,做工典雅,走字精准,十之八九是舶来品。

把舞场内部环境大致看了一遍,胡树人才带着刘牧原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此时客少,所以侍应大多还没上工——毕竟傍晚才是用人的时候,白天只要两三个侍应便足够了。

一位侍应正倚在桌台边发呆,听到门响才回过神来,急忙迎了上去,一脸笑容地对胡树人主仆说道:“欢迎光临芳汀舞场,请问您二位是要用餐吗?”

“只是来问点事情。”胡树人摇了摇头,随即补充了一句,“我是巡捕房派来查案的。”

一听到巡捕房三个字,侍应立时站直了身子,再看胡树人一身缎子长衫,便猜测他是巡捕房的大人物,眼中不免流露出一点惧意,笑容也变得谄媚起来。

“失敬,长官。请在这边坐下稍等,我这就去请经理过来。”

拉开一旁的座椅,侍应招呼着二人落座,正想转身离开,胡树人却开口说道:“不必了,你就待在这里罢,我有话要问你。”

“这……”侍应迟疑了片刻,为难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惊惶,“好罢,长官您请问,我一定老实回答。”

胡树人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看着侍应问道:“这个月十六号那天,你在舞场值班吗?”

“是的,长官。”侍应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天是我当班,我整天都待在舞场里,直到打烊才离开。”

“甚好,”胡树人微微颔首,又问道,“那天你是否见过一个穿藏蓝色长衫的男人?他是独自前来的,应当一直在等人。”

侍应回想了许久,忽然两手一拍,回答说:“长官,我想到了!那天我接待了一位客人,他的衣着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您要说一个人来还一直在等人,那就绝对是他没跑了!”

“哦?”听到这话,胡树人登时来了精神,他的嘴角含着熟悉的微笑,饶有兴趣地对侍应说道,“详细与我说说。”

“好的,长官。”

侍应见胡树人温文尔雅,也放松下来,他应了一声,一边想一边说道:“十六号下午,大约是四五点钟罢,离晚饭点还有一段时间,那位客人来到店里,我接待他入座,他说待会还有一个朋友过来,然后就点了几道菜和酒水。六点舞台开始演出的时候,他的朋友还没到。之后一直到店里打烊,他的朋友也不见踪影。那位客人自始至终都一个人坐着,期间还不停地问我时间——他手上明明戴着手表。我当时觉得特别奇怪,还问他来着,结果他回答说手表瓦特了,不走字。”

“问你时间?”胡树人眉毛一挑,抬手一指桌台上方,“即使手表坏了,那里不是也有挂钟吗?”

听到询问,侍应笑了笑,朝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抬了抬下巴说道:“长官,当时客人坐在那张桌上,往挂钟那边看视线会正好被立柱挡住,他看不到,只能问我哩。”

胡树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点一点头道:“原来如此。”

起身走到那张桌前,胡树人又向跟在身后的侍应问道:“他当时坐在哪个位置,你还记得吗?”

“记得,长官。”侍应点了点头,旋即走到靠过道的一侧的椅子旁边站定,对胡树人说,“他就坐在这把椅子上,因为是靠过道的一侧,每当我们要经过这里服侍客人的时候,都会注意到他,所以我印象很深。而且,这地方虽然看不到挂钟,但却正对着我们平时待着等招呼的地方,我经常和他对上眼,然后就被他叫过去问时间。”

“我知道了,谢谢。”胡树人笑了笑,坐到那把过道边的椅子上,眉头忽然蹙了起来。

他要把脑袋往左转整整九十度,才能看到舞台。维持着姿势,胡树人感觉格外难受,如果要这个样子看一晚上表演,别的不说,脖子肯定是受不了的。

转过头来,胡树人揉了揉脖子,向侍应问道:“既然你对他印象深刻,那你还记得他当时情绪如何吗?是否焦急?亦或是不悦?”

“焦急倒是没看出来,不悦么……也不太像,长官,其实我当时忙得前后脚跟都快打架了,哪有功夫一直盯着他啊。”侍者摇了摇头,又道,“如果不是他总问时间,我可能只会把他当成来消磨时间的一般客人。”

通过这一番问询,胡树人已经可以确定徐祥林那天确实来过舞场,他掏出一枚银元递给侍应,温声说道:“谢谢你的配合,我已经问完了。”

“谢谢长官!”侍应欣喜地接过银元收了起来,随后对胡树人说,“长官,您要不要来点什么?”

“不必了,你忙去罢。”胡树人摆了摆手,那侍应乖觉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待他走远,刘牧原便对胡树人道:“老爷,如今徐祥林的不在场证明已经得到了证实,那就可以确定姓姜的是凶手了罢?”

“不一定。”胡树人摇了摇头,双眼盯着桌面,若有所思地说道,“此行反而让我更加怀疑徐祥林了。”

“老爷,这是什么缘故?”刘牧原十分不解地问道。

胡树人沉吟片刻,眸子闪过一道精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徐祥林来舞场的目的不太对劲吗?”

“不对劲?”刘牧原想了想,随后连连摇头,“对不起,老爷,牧原愚钝,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见他一头雾水,胡树人也不气恼,而是循循善诱道:“还记得我方才跟侍应说,徐祥林穿藏青色长衫吗?”

“记得,老爷。”刘牧原点了点头,还是不明白,“可那又如何?穿长衫没什么奇怪的罢?”

“未必。”胡树人微微一笑,“这里是舞场,而且主营西菜,来这里的客人,不管是看舞的,跳舞的,亦或是吃饭的,即便不是西装革履,至少也得穿着体面。然而,徐祥林却穿着一身长衫,而且料子很糙,平日穿着还好,但在舞厅这种场合就显得不够得体了。之前在现场搜查的时候,我在衣柜中看到的男性衣物大多是这种长衫,也有几件西服,可他却没有穿。要知道,他前天说的是自己与友人约在此处见面,既然是事先约定,那为何不打扮得正式一些呢?”

寻思了一下,刘牧原揣摩着说道:“说不定,他是因为有事没来得及换衣服,所以才……”

“这话不对。”刘牧原话还没说完,胡树人就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猜测,“徐祥林亲口说过,十六号当天他上午去了大运赌场,下午便来到芳汀舞场,一直待到打烊。如果其间有变故发生,他为何不说?”

刘牧原想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索性放弃了思考,有些无奈地说:“老爷,我实在弄不明白。”

胡树人笑了笑,继续启发道:“牧原,你难道忘了么?按照徐祥林的说辞,他之所以没回家,一是因为时间太晚,二是因为丢了钥匙。”

“我记得,他是在离开舞场之前发现的。”刘牧原道。

“如果,在他来舞场之前,钥匙就已经不见了呢?”胡树人的眼角闪过一道睿智的光芒,嘴角噙着招牌的微笑。

听到这话,刘牧原愣了一会儿,一对浓眉随即皱了起来,疑声说道:“老爷,您的意思是……徐祥林说谎了?”

一想到对方竟然胆敢诳骗自家老爷,刘牧原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说没说谎,我现在还不能肯定。但至少有一点很明晰——这桩案件,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而徐祥林来到芳汀舞场之目的,恐怕也不是什么与好友见面,反倒很可能是为了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胡树人语出惊人,但接着又眉头紧锁,“可是,我并没有证据,也想不通他这么做究竟为何。如果死者当真是徐祥林所杀,那他又是如何在杀人的同时出现在芳汀舞场的?即便他通过某种法子做到了,那在当日与死者幽会的姜博文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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