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树人答应帮忙安排工作,这让霍卫贤和倪晓红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两位小情侣打开了话匣子,跟胡树人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从时事要闻到古今历史无所不谈。胡树人见闻广博,各种话题都聊得来,他微言大义,只消三言两语,便足以令二人受益匪浅更能道出一些秘辛,听得他们啧啧称奇。
几人聊了约有一刻钟时间,霍卫贤抬起手来看了一眼腕表,便拉了一下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女友倪晓红,让伊止住话头,接着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胡树人说道:“胡先生,实在对不起。我们聊得兴起,忘了时间。”
“无妨。”胡树人摆一摆手,笑着说道,“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谢谢您,我们就不打扰了。”霍卫贤和倪晓红一起向胡树人鞠了一躬,转身便要离开包厢。
“牧原,送送小霍小倪。”胡树人吩咐刘牧原道,“对了,给小倪一张名片,免得伊被江海关的门卫拦在外面。”
“是,老爷。”刘牧原点头应道,他俯身在胡树人的行李中找出一个金属制小盒子打开,从里面捻了一张名片递给倪晓红,嘴上说道,“倪小姐,请收好。”
“谢谢刘护院。”倪晓红双手接过,端详了一下,名片右侧由上至下一行小字,写着胡树人的职位江海关监督,左边是江海关的地址和监督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名片正中则是胡树人三个大字,字体古朴瘦劲、清峻横逸。
胡树人温声说道:“倪小姐,到时候你就跟门卫说,是我让你来的,他便不会阻拦。”
“是,是,多谢胡先生。”倪晓红激动不已,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放进衣兜里,再次向胡树人深鞠一躬,这才随霍卫贤一同离开。
“老爷,您为何答应帮他?”
二人走后,刘牧原有些不解地问道。在他看来,自家老爷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屈尊帮别人找工作,那一双情侣看起来并非来自显赫的人家,而且自家老爷也不像是欠过他们的人情。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胡树人悠悠地说道,“而且,方才我见到那姑娘时,伊正在阅读一本洋文刊物,想必有些学问。江海关里多的是凭借家世人脉进去的酒囊饭袋,若是往后有小倪在旁帮衬,对我的工作也有些助益。”
听了胡树人的话,刘牧原这才明白了他的用心,点了点头,正欲言语,却被一声骤然响起的尖叫打断了。
“嗯?”胡树人眉头一皱,起身对刘牧原道,“牧原,去看看。”
刘牧原闻言,马上拉开包间门快步走了出去,胡树人紧随其后。两人来到走廊上,碰到了好几个同车的乘客,他们都是被尖叫声惊动而出来查看的,分别是2号包间的荀晓燕那软弱的情人柳慕白、3号包间的雷诺博士和7号包间的伊丽莎白夫人。
“胡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雷诺博士快步来到胡树人面前问道,疑惑的神情中带着掩藏不住的兴奋。自从上次亲身经历了黄金屋案,他就对查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这也是他多次帮胡树人和巡捕房验尸的原因所在。
胡树人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好意思,雷诺博士,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尖叫声似乎是从车尾传来的,我正打算去查看一番。”
言罢,他又叮嘱走廊上的其余人不要聚集过来,然后便带着刘牧原快步向车厢尾部走去。
只见霍卫贤正用力地砸着卫生间的门,口中不住地呼喊着女友的名字。
“小霍,出什么事了?”胡树人急忙上前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霍卫贤转过脸来,神情十分焦急,大声说道:“胡先生,晓红在里面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求您救救伊罢!”
方才他和倪晓红从6号包间出来,女友想去卫生间,孰料进去不一会儿便尖叫起来,霍卫贤在外面不明情况,急得六神无主,如今见到胡树人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向对方求助。
胡树人点了点头,转而冲刘牧原使了个眼色。
刘牧原当即会意,他先是让和霍卫贤离远一点,然后自己也退后一步,接着猛地抬起脚,准备冲上去把紧锁的门踹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刘牧原窜出去的同时,门把手忽然自己转动起来。
刘牧原见状大吃一惊,硬生生地抽回了力道,整个人顿时打了个趔趄,身形不稳,一连退了数步,最后扶着墙壁才勉强维持了平衡。
下个瞬间,卫生间的木门开了,脸色苍白的倪晓红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浑身上下颤抖不已,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晓红,出什么事了?”
霍卫贤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高他半头的刘牧原,快步上前,扶住了两股战战的女友,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上下打量着伊有无受伤。
过了好一会儿,倪晓红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没事……卫生间里面……好多血……”
“哪来的血?”霍卫贤闻言,下意识地探头向卫生间里望了一眼,旋即脸色大变,惊叫一声,“血!真的有好多血!”
胡树人见状,连忙绕过两人身侧走进了卫生间,正中央一滩血迹霎时映入眼帘,不过并没有霍卫贤和倪晓红口中说得那样夸张。
这倒不奇怪,胡树人毕竟见过无数罪案现场,心里很清楚一个人流血的情况和受伤严重程度的比例。然而霍倪两位小情侣只是普通的小市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惊恐之余自然会夸大其词。
那滩血迹差不多延续了一步宽窄,不多,只有薄薄一层,大致相当于一个成年人被利刃捅伤以后流出来的血量,应当是某人在卫生间遭到了袭击,但并不致命。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受伤的人。
胡树人起初怀疑伤者躲藏在卫生间里,可是他在周围寻觅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这让他更加确定了对被袭击者伤势的推测。
“牧原,通知列车员,让他们在列车上找一位受伤的人。”
胡树人转头向刘牧原吩咐道,随后在卫生间里细致地搜寻起来,很快便有了一些发现。
洗手池的水龙头把手上有几枚血指印,其中一枚十分清晰,目测长约一寸,宽约七分,应当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拇指印。余下几枚指印较为模糊,胡树人也就没有浪费时间去辨认。
“胡先生,您发现了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胡树人转头望去,就见雷诺博士正趴在门边,眼中满是求知的目光。他心下有些无奈,但也知道三言两语打发不了对方,便将方才的发现说了出来。
雷诺博士听完,迈步进来看了看地上的血液,然后对胡树人说道:“胡先生,从地上的血液看来,不像是伤及血管的重伤,但也绝非磕碰所致。”
“我也这样觉得。”胡树人点了点头,有了专业医生的分析,他的心里越发笃定,想了一下,又对雷诺博士说道,“雷诺博士,我已经让列车员去寻找伤者了,待会可能需要你帮忙救治。”
“那是自然,这是我的职责。”雷诺博士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说罢,他转身离开卫生间,回自己的包间准备可能会排上用的医疗用具和药品了。
胡树人则留在卫生间里继续观察,不过转了一圈以后,他再没有发现别的线索,便起身向外走去。
刚走出门,他就被数人拦住去路。这些人大多是一等车厢的乘客,还有一位列车员,正是今天认识的赵晓宇。
看到胡树人出来,赵晓宇急忙凑到他跟前说道:“胡先生,我方才已经在列车上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受伤的乘客。”
“没找到?”胡树人闻言一愣,旋即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找到?”
“真的,胡先生,我没有骗您。”赵晓宇急忙说道,“这是您交代的事情,我可不敢怠慢的!刚才我自己在车上找了一圈,而且是一个乘客一个乘客看过去的,并没有看到哪位乘客像是受了伤的样子……胡先生,您要是不信,就让刘护院跟着我再去找一遍……”
赵晓宇露出了焦急的神情,语速也越来越快,好像唯恐胡树人认定他轻慢似的。
见他如此激动,胡树人赶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安抚道:“小赵,你放心罢,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哎……既然找不到,那多半是我猜错了,你也不用再忙活了。”
“胡先生,您能相信我便好了。”赵晓宇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胸口,又道,“要我说,多半是哪个腿脚不利索的乘客不小心磕到了鼻子,流了些鼻血,清洗干净以后便走了。”
胡树人眼中仍有疑惑,点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小赵,你把地面收拾一下罢。”
“是,胡先生。”赵晓宇应道,然后便走进卫生间接了一桶水,用抹布将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胡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