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正背向自己穿外衣的叶琼羽,沈鸿渊略恼怒地蹙起眉,想他堂堂东宫太子殿下,竟会被一个女子逼的退至床边!而这女子还不是别人,是他一开始只想敬而远之的叶琼羽!
不对,他刚刚为什么要躲?叶琼羽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太子妃,即便是发生什么也名正言顺,这么一躲就好像他有多怕叶琼羽一样。
叶琼羽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穿好外衣后便唤了落月进来给自己梳妆。
落月没问她要戴什么头饰,只简单的给她盘了个半扎发,类似于男子,却又有所不同。
落月也没给她点绛红色的口脂,使得叶琼羽整张脸显出几分英气,却又不失女子的清丽之感。
叶琼羽很满意。
她们此行是为治水而来,若是还像在宫中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难免会惹人眼妒,容易激起那些流民和百姓的不平衡心理,致使暴乱发生,所以叶琼羽必须打扮得简朴一些。
但她如今不光是奉命来耒州治水的“女战神”,还是在一个月以前就嫁进了东宫的太子妃,太过简朴又会丢了沈鸿渊的颜面,而这身便于行动又不**份的打扮最是适合此行治水。
这就是叶琼羽为什么将落月带在身边,把沉香留在了东宫里的原因。落月心细,很多事情不用她费心思特意嘱咐就能掌握好分寸,带在身边省去她许多麻烦。
沈鸿渊也换了身比较质朴的衣裳,束发戴的玉冠都被他摘下,换成了普通的缎带。
落月感觉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挺相配,就像是已经生活在一起多年了的老夫老妻一样,举手投足间透着无形的默契。
孙太守远远见到两人便行起礼来,“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孙太守请起。”沈鸿渊随口问道:“太守可用过早膳了?”
“太子殿下还没有起来,我等谁敢擅自用膳?”孙太守还没回话,就见沈鸿洲从膳房内走了出来,冷着脸色给沈鸿渊行了个礼。
孙太守刚站起身便再次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将头压的极低,几乎快要贴在扣合在一处的手背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自己会掺合到他们之中去。
沈鸿洲这一句话便将“摆架子”的高帽扣到了沈鸿渊头上。
沈鸿渊此行既然是来治水的,就该体察民情,与耒州百姓共同进退,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起晚了还摆太子的架子?
沈鸿洲虽未多说,府中的下人却从他的话中理解出了这层意思。
实际上沈鸿渊起得并不算晚,他平日里上早朝也是这个时辰,沈鸿洲之所以会这么污蔑他,不过就是想在他人面前抹黑沈鸿渊这个太子罢了。
沈鸿洲这话要是传到外面那些流民和百姓的耳朵里,黑的都能被传成白的,沈鸿渊便是不认也得认了。
偏沈鸿渊还不能为自己辩解几句,否则他在府上的下人眼里便成了“恼羞成怒”。
“二皇兄这话听着倒是怪刺耳的。”叶琼羽抬起长睫,那双素来会隐藏情绪的眸子在看向沈鸿洲时变得凌厉无比,“怎么,昨晚我与殿下没有听二皇兄的意见不管那些流民,所以二皇兄生气了?”
叶琼羽短短两句话就挑明了他针对沈鸿渊的原因,也毫不留情地将他那副烂透了的黑心肠暴露在阳光之下,就算他有心算计沈鸿渊此时也不敢出手了。
沈鸿洲知道叶琼羽那番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府中的那些下人们的。若他再冤枉沈鸿渊“摆架子”,就说明叶琼羽方才所质疑的是真的,他是因为他们执意要管那些流民才会刻意针对沈鸿渊,正加重了这些下人们对此事的猜想。
他叫沈鸿渊难堪,叶琼羽就叫他难堪。
沈鸿洲眼神阴鸷地看着叶琼羽,负在背后的手暗自紧握成拳,面上却是扯出一张虚假的笑脸,“怎么会,太子一心为民是好事,本皇子身为人臣替那些流民们感到高兴还来不及……”
如果有人将这番对话传出去,必定会使他失去一部分民心,沈鸿洲虽然从来都不屑于得到那些低贱之人的认可,更不愿意在沈鸿渊面前装成忠臣长兄的模样,却也不想因此而便宜了这个太子弟弟,将这些民心送给他做继承皇位的垫脚石。
叶琼羽懒得听他说那些违心话,没什么耐心地打断他道:“那就请二皇兄随殿下一起用膳吧?”
沈鸿洲连话都还未讲完就被她贸然打断,一腔怒火无处可以发泄,绕是他再能忍耐此刻也维持不住一张笑脸。
他不甘不愿地侧过身子,给沈鸿渊和叶琼羽让出路来,“太子请。”
沈鸿渊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率先进了屋内。
叶琼羽跟着走过去,在快要踏过门槛时被咬着牙的沈鸿洲拉住了手腕,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冷冷地望着突然拉住自己的沈鸿洲,眼底流露出十分明显的厌恶之意。
沈鸿洲被她眸子里毫无掩饰的情绪激得红了眼眶,握着叶琼羽腕骨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他酸涩而又无奈地问:“叶琼羽,你一定要这么对我么?”
叶琼羽漠然道:“松手。”
“二皇兄在对本宫的太子妃做什么?”沈鸿渊危险地眯起眼睛,阴沉的目光落在叶琼羽被紧抓着的手腕上。
叶琼羽诧异地望向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的沈鸿渊,浑身防备瞬间卸下,墨色的眼眸中泛出温和的柔光,刺得沈鸿洲心口生疼。
沈鸿洲立刻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是本皇子糊涂,竟将太子妃认成了苏皖。”
这话显然是借口,苏皖是沈鸿洲的正妃,生得柔弱似柳,跟叶琼羽这个穿得了战袍的“女战神”没有任何相像之处,何况苏皖嫁给沈鸿洲多年,更无可能混淆。
沈鸿渊面色冷峻,语气透着威压,“二皇兄认错了人便可以对本宫的太子妃动手动脚么?”
沈鸿洲第一次从沈鸿渊身上感受到了压迫,奈何此次是他失了分寸在先,即使有满腹怒气也只得暂且忍下。
“是本皇子唐突了。”沈鸿洲给叶琼羽行了个礼,算是给她赔不是,“还请太子妃莫要往心里去。”
“二皇兄的眼力既然这般不济,之后还是少和本宫的太子妃接触为好,若是再发生几次这样的‘唐突’,太子妃的名誉要是不是?”沈鸿渊说罢,抿着唇拉起叶琼羽的手腕将人带进了屋内。
眼下情形沈鸿洲自是不可能走进去和他们一同用膳,他瞥了眼跪在地上后背直发抖的孙太守,眸底闪过一丝杀意,而后沉下脸色负手离去。
直到沈鸿洲走出庭院内,孙太守才擦着脸上落下来的冷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