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渊回房的时候，叶琼羽已经睡下了。

他坐在床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和衣躺下，一双眼眸于黑暗中久久未阖。

沈鸿渊心里想着事睡不着，他有问题想问叶琼羽，但又不忍心叫醒她。

林汐许是被耒州的流民所吓到了，今晚缠了他很久，等他安抚好林汐，带着她去用晚膳的时候，早就做好的膳食已有些凉了，而叶琼羽和沈鸿洲皆是未用晚膳便各自回了房。

沈鸿渊直觉沈鸿洲肯定趁他不在的时候纠缠过叶琼羽，两个人闹了不愉快，才会连晚膳都未用就各自回房歇下。

他问了府中的下人，二皇兄和太子妃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但下人们支支吾吾的不敢细言，只说看见二皇子在院子里拦住了太子妃，至于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他们离得远没有听清。

是真没有听清还是不敢听清沈鸿渊心知肚明，但他并未为难那些下人，用过晚膳后便回了房间。

他想亲自问问叶琼羽，二皇兄今晚有没有欺负过她，如果有的话，沈鸿渊不介意用自己“太子”的身份去警告一下二皇兄，即使二皇兄会更加嫉恨他也无所谓，他和二皇兄的关系早就在他登上太子之位那日破裂了，他不介意让二皇兄更讨厌自己一些。

叶琼羽既然嫁给了他就是他的人，况且她还那么喜欢自己……他总不能任由二皇兄继续欺负叶琼羽，那也太让人寒心。

在沈鸿渊又翻了一次身后，叶琼羽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殿下还不睡么？”

沈鸿渊正为她的事烦心，见她醒了不由露出个舒心的笑来，继而想到了什么又有些自责地蹙起眉，“是本宫吵醒你了吗？”

他知道练武之人多警惕，周围有个风吹草动便能把熟睡中的人给惊醒，他刚才翻了几次身，叶琼羽就躺在他身边不可能感受不到，她此时醒来，只会是受他所扰。

叶琼羽其实始终没有睡着，但沈鸿渊误会了她也没有否认，将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挪了回来，闷闷地嗯了一声。

即便屋内一片漆黑，叶琼羽的双眼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沈鸿渊方才的笑容。

他笑得那么没有防备，完全发自内心，不掺杂着任何算计。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应该说，他在她面前从来满身戾气，能和颜共处已是勉强，又怎会以悦色待她。

是因为林汐来了么？所以他才会这般开心。

沈鸿渊觉出她情绪不高，只以为叶琼羽是在为二皇兄纠缠她而烦闷，并不多想，他试探着问道：“今晚在院子里……二皇兄可有欺负于你？”

“没有。”叶琼羽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和他谈这件事，“殿下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沈鸿渊听后蹙紧了眉，不明白叶琼羽为什么不愿向他透露她和沈鸿洲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她是不放心他么？还是她和沈鸿洲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叫沈鸿渊心里发堵。

他们已成婚月余，叶琼羽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吗？她和沈鸿洲的事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想保护她，她却想推开他。

沈鸿渊觉得自己心里扎了一根刺，这根刺正在将他从叶琼羽身边推远。

可他不想远离叶琼羽，也不想由着这根刺作怪，所以他用手肘支起了半边身子，从上往下俯视着叶琼羽，故作凶狠地道：“叶琼羽，本宫是太子，你怕不怕本宫？”

于是叶琼羽不得不再次睁开了眼睛，“……殿下想说什么？”

沈鸿渊在黑暗中翻过身子彻底覆在叶琼羽上方，两手按着她的帛枕将人控制在自己身底下，“本宫问你，二皇兄在院子里拦住你后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叶琼羽移开目光，“没说什么。”

沈鸿渊逼近她，眼神里透出些许威压，“答得如此敷衍，你就不怕本宫动怒惩罚于你么？”

“那便劳烦殿下费神想想该如何惩罚我吧。”叶琼羽转回脸庞正视着他，戏谑道：“要把我抱在怀里惩罚么？”

沈鸿渊这才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姿势也十分暧昧，连忙退了回去，有些无措地道：“是、是本宫唐突了……”

他昨日才护了叶琼羽指责二皇兄的不是，今晚就犯了和二皇兄一样的错误……

不对，他和叶琼羽是夫妻！便是做了什么也在情理之中，他和二皇兄是不一样的！

“没事。”叶琼羽道：“殿下放心，二皇子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本宫不是担心这个！”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沈鸿渊再次用手肘支起身体，为自己辩解道：“本宫担心的是他会欺负你！”

叶琼羽沉默片刻，问：“有什么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沈鸿渊急道：“或许你们曾经有过什么，但本宫不在乎，本宫既然娶了你就会尽己所能保护好你！你和二皇兄之前发生过的事与本宫无关，但之后若是他再纠缠你惹你烦心，本宫一定不会不管！”

叶琼羽墨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里某个地方忽然酸软了一下。

白驹过隙间，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虽已不在意气风发，甚至被世事残忍地磨去了一些棱角，却始终怀着一颗善良而真诚的心。

沈鸿渊或许会忘了他曾经救过一个女扮男装的叶琼羽，却不会丢了这颗饱含善意的真心。

见她半晌不说话，沈鸿渊还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再开口时不禁放轻了声音，“你明白本宫的意思了么？”

叶琼羽猛地抬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沈鸿渊颈间，低低地道：“对不起。”

沈鸿渊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叶琼羽在他耳边很歉疚地说了声对不起。

“你……你没有对不起本宫。”沈鸿渊能感觉得到她低落的情绪，不知道这种时候将她推开对她来说会不会打击太大，毕竟她那么喜欢自己。

就在他犹疑间，叶琼羽已经松开了手。

沈鸿渊不知道的是，叶琼羽是在为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向他说对不起。

凤凰唯有在烈火中焚身方可涅槃重生，沈鸿渊也必须经历过刻骨铭心之痛才能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