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银子,整好,你拿着。”王管家一手扶着袖子,一手把银子递给浮生。
“这……这……这鱼我们送您了。”杨一丁瞬间不会说话似的,赶紧上前作揖,立即拿草绳穿过鱼嘴从鱼鳃中出来,鱼挣扎摇摆,险些掉下。
“天寒地冻扑鱼不容易,挣点辛苦钱是应该的。”王管家依旧给钱,面色十分平和。
“谢谢老伯。”浮生强装镇静,接下钱,有那么一瞬间觉着自己命运不会那么差的,尤其是王管家和蔼的脸多么像自己的亲人呀。
“这孩子这么不懂事!”杨一丁想从浮生手里夺过钱还给老伯,浮生躲开了。王管家笑笑说:“都是孩子,切莫认真,眼下要紧的事,您们回去好好过些团员的日子,合计合计这女娃多少钱?改日我派人带契约到贵府商讨。”王管家说完,有礼有节的走了。
看着远去的背影,犹如朗朗乾坤蹦出一坨屎,屎也就罢了,关键是踩着了埋在屎的地雷。许二河恍惚的眼神忽然亮了,继而愤怒,上前猛抽浮生一巴掌,小小的身躯跌落在地上,思源上前扶起浮生,期盼地看着杨一丁。杨一丁阻止许二河,示意赶紧收拾摊位回去吧,别在这呆着了。
一群人默默回家,落在地上的背影又细又长而且驮着背,一家人似乎面临着灭顶之灾似的,当然许二河一直都处着灭顶之灾中。
浮生脸上的巴掌印又紫又大又疼,合着西风,那片脸坍塌了,只留下筋骨似的。受了爹的巴掌教训应该沉默反思才对。可是浮生的脑门顶着一股气流,不服气,她不信她一直受人控制,没有自由之日了,天火的事给醒悟就是冒死也要战争。
几间破草屋笼罩着冻结的胀气似的,透不过气息,大家没有想出对策,确切的说根本没有想对策,因为天要亡我,不得不亡。可是事情发展的很奇怪,过去三四天了没有人来提及买浮生的事情,这家人蒙圈了了,又过去二三天还是没有人提及,这家人松懈了,只当是闹着玩的,那会真的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所以照常日出打鱼日落收网。
浮生本人只当是虚惊一场,胆子还是壮着的,只是杨一丁和许二河不再让她去鱼市卖鱼了,虽然那天她卖鱼获得非常肥厚。浮生闲到发慌,自己徒步出学堂听课,得空教思源,顺带把九九乘法表也教他背熟。浮生一连串让人惊喜的表现没能让许二河从丧妻之痛中缓和。
一日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像是龙王换下的鳞片,一朵朵又大又晶莹,天地白个透彻,似一个潇洒的绅士的公子。这是浮生从没有见过的大雪,甚是惊喜,行走在积雪上,依稀感受雪凉味。
雪白的透亮,蓝的明了,像极了情诗,更像情人的专场。浮生和思源在篱笆前堆上雪人,然后在雪地上印脚印,雪地上满满的脚印,这是两个人共同印证,心灵的结晶,可以升华成灵魂的共舞。快乐之余浮生问:“思源哥哥,如果我被人家买走了,你怎么办?”
“我们一起逃走呀”杨思源脱口而出,“我和爹爹已经在外流浪五六年了,再来一次也无所谓。”
有这句话,值了,浮生在雪地上跳的更加欢乐。
潜意识里的想法很容易照进现实,尤其是不愉快的事情。事情过去许多日子了,常人以为小屁孩闹的小别扭过了就过了,可是这件事情没有过了,很多掺杂着的因素让它拖泥带水的前进。那公子哥存心要收这丫头片子,命令王管家亲自落实这件事情,不然他要亲自过问了。王管家只得领命,带着两个小斯心不甘情不愿的到杨一丁的寒舍。
破败的庭院顿时热闹了起来,房梁上的蜘蛛赶紧织一张漂亮的网,而后静静地等张望着,贵客随贵礼呀,兴许能逮到几只肥实的蚊虫,这个潜意识里的愿望没有成功。王管家的绫罗绸缎得是天蚕吐丝,不着世间的幺蛾子,二位小斯也是不带虱子的。富人如此吝啬,蜘蛛十分不悦。
王管家余光注视着寒舍,并没有露出厌弃或者欣喜的神情,但不像蜘蛛黑着脸,它仍旧一脸和蔼,对谁都是。他找对了浮生的生父,许述契约的内容,请许二河签字画押。许二河手捧契约,顿时眼睛亮了,比扇浮生一巴掌时的眼睛还亮,大红的手印按上去了,轻轻一按,鲜红的式样着实显眼,很严肃,很正式的官方文凭。
一点没有犹豫签下了契约!
浮生愣在契约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许二河会卖自己的女儿,蚊虫再瘦,浮生也能养,蜘蛛不会嫌弃,何况人呢。思源看不懂文字,体会周围的气氛也知一二,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浮生的脑子第一次飞速的旋转,忽然坐地哭娘:
“娘……娘呀!您在天之灵可看到了,女儿不能为您守孝了,莫要怪我。娘,女儿不想离开,您出来跟王管家商量,留我几日可好,娘,您跟他老人家说说吧。”
王管家黄土埋半截身的人,虽然不怕死,但也忌讳和魂灵交涉,浑身不自在。
“娘,女儿知道您就在这间屋子里,看看吧,王管家很和蔼的,像爷爷,您跟他商量呀!……”浮生哭着哭着,觉着自己十分可悲,哭的十分动容。
王管家对这个纸片丫头十分不悦,还是沉着气,掂量寒舍晦气甚重,养一个粗俗鄙陋的丫头,怎么见的光。若不是公子追问,断不会管,如今管了,改了契约,不是去做通房的女人,是粗使的仆人。如今这班粗使也使不得,所以上前截断浮生的哭叫说:
“贵府新去了夫人,请节哀。”王管家顿一顿说:“安家宽厚仁德,断不会乘人之危,如今令爱暂留在家守孝,择日再来带人。”
王管家说完带着小斯离开,出了院子,小斯追问:“回去如何跟公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