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秋~哈秋~”

陈天从手里抱着的抽纸盒，扯出一张抽纸，揩掉鼻涕，继续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像个真正的白痴。

有人从大雄宝殿的后门走出来。

好多人。

那个高个子警察。

那个老头。

陈天的目光穿过窗户，没有情绪地看着那群人往这边来。

他没有去思考这些人来干什么，他什么也不愿意想。

走进后院的人们都看见了被昨夜大雨浇熄的柴堆、铁架、烤鸡，以及那只鸡腿。

这副景象，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们脸色变得有点古怪，纷纷收回目光。

高个子警察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看了身侧邓传富一眼。

邓传富也看见了草地上的狼藉，但是他神色平静，跟昨天中午喝止陈天播放流行音乐的那个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邓老，你们等一下吧？我去通知陈天。”高个子警察有意无意地挡在门口。

“好好好，有劳了。”邓传富笑着连连点头，脸色呈现不健康的潮红。

正堂木门大开，站在门口就能看见西厢房的门也开着，东厢房房门紧闭。

高个子警察先朝东厢房微微鞠了个躬，然后往对门走。

邓传富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一肃，看了正在讲悄悄话的邓玲邓鹏一眼，那两位立即闭嘴。

高个子警察敲了敲开着的门，陈天依然看着窗外。

“陈天。”高个子警察眉头蹙得更紧了。

小和尚面色憔悴，呼吸带着重重的鼻音，斜靠在床上。地面一堆用过的纸巾。

这个样子的陈天，跟昨天简直是天壤之别，更不要说邓传富讲的那个样子了。

邓传富的孙子丢了三天，内网已经上了失踪人员协查通报，公网也紧急推送了寻人启事，都没有任何消息。

结果邓传富报告说孩子找到了。

那边辖区分局的同志详细询问了经过，发现两个疑点。

一个是，孩子怎么到的西山镇？二个是，白马寺的和尚为什么会让邓传富去西山镇？

第一个疑点，邓家人问过孩子，孩子也讲不清楚。他被一个姐姐抱走，接着在一间屋子里呆着，再就被汽车送到西山镇，路途被蒙着眼睛，吃过午饭午睡，醒来玩了一阵被带去景区，那个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后来被那两个大学生送到服务中心。

孩子失踪那天，是他妈妈带着在小区玩，孩子母亲一个没留意，孩子就被抱走。可以判断是人贩子。

后面三天熊熊被关在屋子里，自然也就没人见得到。

第四天被带去西山镇，有可能是交易或者交接，但是发生了意外，人贩子离开，并且放弃了这个孩子。

第一个疑点显然只能等抓到人贩子，才能得到答案。问题是基本上没有线索。孩子没看见那人的相貌，听声音是姐姐，对方始终戴着口罩，只知道是长头发，小区监控也没发现，有可能当时是乘车离开的。

第二个疑点倒是让警方很感兴趣。

如果是预言，那就有意思了。

如果不是预言，那就更有意思了。

邓传富一家要来还愿，局里面安排人陪同，一是掌握第一手信息，二是万一出现异常的局面马上控制。

到了白马寺，大门没锁，陈天却不在前院，就往后院来。

没想到陈天这个样子。

昨天陈天曾经自杀，后来虽然有点后遗症，感觉应该也不会再想不开，今天看上去好像又有点问题。

哎，这些出家人，怎么比我们这些俗人还看不开呢？

“陈天？”高个子警察凑近，压低声音又喊了一声。

陈天看了他一眼。

高个子警察眉头都快拧出水了。陈天这一眼，死寂、漠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果然是有问题吗？

“昨天那位老先生，你指点人家去西山镇的，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陈天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高个子警察不知道陈天怎么了，但是陈天浑身那种死气沉沉的味道却是能够感觉到的。

他心里又是一声哀叹。

算了，不打扰这个小家伙了。回头调查一下，昨天后来，陈天有没有出门，或者遭遇什么事。

高个子警察回到正堂门口，低声跟邓传富交流了几句。

邓传富恭恭敬敬地不停点头。

交谈完，高个子警察站到一边，邓传富带着全家，向东西厢房分别鞠了个躬。

一行人退出后院，高个子警察走开几步，打算等邓家人礼佛完毕，再一起离开。

陈天知道那个老头来做什么，但是他不关心，也没有心情配合。

图图调取了魔都所有的监控，轻而易举就找到那个抱小孩的人，并追踪到他们的动向。

理论上，地球上的警局也能做到。

但是实践中，一来警局的图像识别能力还比较初级，人的面部被遮挡后，识别效率就大大降低，没法做到图图那样，通过身形和动作特征来识别。

二来，警局计算机算力有限，海量数据已经超出他们的处理极限。

陈天越想越难受。

图图昨天已经那样了，还耗费能量去做这件事。

最后一个人走进大雄宝殿的后门，陈天眼前又恢复原先的画面。

不行！

那老头孙子丢了，连求佛这种虚无缥缈的动作都要做，我却在这里发呆？

有些事情不是看到了希望才去坚持，而是坚持了才会看到希望。

......

邓传富领着全家人，完成了礼佛的仪式，准备离开白马寺。

他感觉还是很遗憾，没能亲口跟陈天表达感激让他内心产生了某种不安的感觉。

虽然邓传富求的是佛，但是让他去西山镇的是陈天。

昨晚，一家人讨论了一晚上，也无法理解，最后只能归功于佛，虽然归功于佛，但是对陈天，一家人莫名地感到敬畏。

邓传富打算改天再来，他一定要当面拜谢陈天。

“爷爷。”邓玲轻轻拉了拉邓传富，低声示意邓传富往那边看。

佛像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陈天。

精神抖擞，面带微笑，哪里还有先前如丧考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