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向来有隔阂的袁可立和方从哲于方府会面,这让许多朝堂上的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但若将隔日皇帝把袁可立单独留下来之事联系起来,明眼人不免会猜测出事实,莫不是皇帝让这么做的?
这位新皇又在捣弄着什么?
许多在朱由校登基后,怀着其他目的的朝中重臣们,越加感到这位新皇不容易对付。事情的发展方向,似乎正在偏离他们的某种预料。
身为大明皇帝,在没有掌握皇帝的大部分权利时,朱由校还没有心情和那群人争锋相对,他深刻地明白朝堂险恶,许多朝臣更希望他这个年少的天子能成为大明的“吉祥物”。
所以,在天启朝的后面数日早午朝上,只要是内阁商议妥当,且对他所知道的天下大局无多大影响者,他都会颔首同意。
这种退让,正是一种以退为进的表现。
当皇帝不可怕,怕就怕皇帝手下无听命之人。
从先帝驾崩之处的两眼一抹黑,到如今夺得袁可立等臣子的拥护,还凭借着政事堂,笼络了一群退休、且富有影响力的老臣之心。
润物细无声,一步步地,朱由校正在建立忠于自己的势力……
所谓旁观者清,一直自视为皇帝心腹,又在暗地里执掌内厂的魏进忠对比看得很清楚。
但是随着对皇帝目的了解的深入,魏进忠越是心惊。
“难道说这么多年来,都是装的?亦或是先帝去世,使皇爷变得越加成熟?”
数个日夜里,魏进忠曾冒出如此想法,前者被他第一时间给否定了,却是后者让他意识到自己跟对了人。
现在回想当日里,若非他老老实实地按照时为皇长子的吩咐,把客氏送走,再背着恶名和危险助之清理皇宫,他魏进忠可能早就在连绵的后宫争斗中失势不说,小命都有可能不保,还能享受到现在的种种?
“皇爷不让咱家出现在台前,定是有他的考量。
那咱家就做皇爷忠心耿耿的影子!”
内厂的内院里,魏进忠仰面深思着。
因为来自朝野的压力,他虽撤了厂督之职,但实际上依旧负责着内厂的具体事宜。
这两日内厂的重点,主要还是紫禁城内部的稽查。方向却有所改变,是为调查锦衣卫内部。
新的皇帝,新的朝代,一切都是新的。
于旧的锦衣卫而言,这支独属于前朝皇帝,忠于前朝皇帝的私兵,有所怀疑也是在所难免的。
而现当下的锦衣卫,从指挥使到基层锦衣卫全都保持着万历帝时期的建制和人员。
没有人能保证,这群人完全忠于当今天子朱由校,就连身处紫禁城,这段时间经常和锦衣卫打交道的魏进忠也不能保证。
于是,内卫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从某种方面讲,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没有内厂卫于皇帝重要和亲近。
要是把锦衣卫和东厂比作皇帝的养子,他内厂卫现阶段就是亲儿子。
亲儿子的作用毋庸置疑,但为了不让旁人说闲话,皇帝对于这个亲儿子是处于半放养的状态。
就如同其建立之处的目的一样,只处理皇帝的宫廷私事。但魏进忠是有野心的,身为内厂的创立者,其自身包括一些手下,皆不满足于此。
为了赢得皇帝更多的信任,让皇帝更为重视,那就只能尽全力展示自己的能力。
另一方面,内卫的扩充依然在暗地里继续,魏进忠这段时间很少露面,大部分时间都身处内厂驻地,亲自选人。
所以,内厂卫之所,每天都能看到人来人往的场景。
“厂督,田大人回来了!”一个随从扣响门扉后,得魏进忠颔首,进入后,轻声汇报道。
“田尔耕回来了?”魏进忠一下子坐直了身躯,看向门外,再道:“让他速来见我!”
随从躬身称是,走了尚无两步,却又被魏进忠叫了回来:“顺道把二虎和三虎,就说咱家有要事吩咐!”
常言道,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奉朱由校的命令建立内厂卫后,魏进忠手底下就聚拢了一群人。
除过田尔耕歪,其中以五人最为有能力,又得魏进忠看中,内厂中人谓之为“五虎”!
乾清宫里的朱由校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五虎”之事,为此,还满含兴趣的专门问询过魏进忠,不过得知实情后,失望之余,又大松了一口气。
但对于田尔耕,这位在梦中的历史里曾担任他天启朝的锦衣卫指挥使甘供魏进忠驱使,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厂督,您吩咐的事,下吏都办妥了,这是卑职令人探查的刘爱塔及后金使者的日常行动。”田尔耕躬身道。
在田尔耕说话之时,他身后稳稳站着的两虎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如同石头人般站定。
田尔耕也知道他的顶头上司魏进忠文化程度不高,上面的记录大概率看不懂,但其记忆力是为非常惊人的。
故而,也不担心魏进忠会忘记,将书册上的记录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
“尔耕,你做的很好,等会随咱家入宫见圣。
事后歇息上两日。
至于接下来的事,用皇爷的话说,接下来的‘监控’交给老二,老三就行了!”
“卑职遵命!”
田尔耕应声后,二虎和三虎同时点头称是。
把内厂的事情安排后,魏进忠低调的带着田尔耕,还有四个侍从往乾清宫而去。
看看时间,现在差不多是午朝刚下的时候,魏进忠等着朝臣离开,皇帝差不多返回乾清宫的时候,按时来到宫内等候。
只是皇帝还没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这位自万历十年,便一直执掌锦衣卫的大猛人。
“骆指挥使!”一见骆思恭,魏进忠忙点头唤道。
这段时间,面对不断崛起的内厂,即使知晓有皇帝扶持,但锦衣卫依然不忘打压。
毕竟,现当下,已经有了东厂与之争权,锦衣卫可不想再增加另一方瓜分权利。
“原来是魏厂督,好久不见了!”骆思恭皮肉不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