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发出如此感叹,并不代表他内心毫无计谋。
无论是当下,还是梦中都有太对的选择可供借鉴。
作为一个大权尚不在握的皇帝,当然也不能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去做事。从这两日早午朝时,朝臣对他的微妙态度变化来看。
至少这段时间频繁的插手内阁所做之决定,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包括扶持他登基,且一度倾斜于他的东林党。若非袁可立等数位臣子的力挺,只怕这段时间,他这位皇帝积攒的声望只怕会消耗殆尽。
“辽东之局面,于朕而言,是登基以来的最大隐患,败则重蹈梦中覆辙,以示女真人壮大,有养虎为患之举。
胜则大明可继续保持在辽东的影响力,打击女真人的积极性,为收复建州打好基础。
同样地,对朕来说,何尝不是扭转其他事宜的机会?”
十一月初六的深夜,得到杨涟巡视辽东奏书的第四日,也是刘兴祚从建州传回女真突袭辽东步伐计划的当日深夜。
大明皇帝站在慈庆宫高高的阁楼之上,望向璀璨的宫城,还有灯火闪烁的城外人家。心中渐生一种心情,如同一只想要飞往外界,向往自由的鸟。
总的来说,他作为皇帝,如今最缺不是别的,是更大更稳固的权利。如此,才会让大明上下扭成一股绳,更快的变革旧世界,以迎来大明新世界的曙光。这也是朱由校早先时候就开始领悟的东西。
再言之权利的根本是什么?
毫无疑问,正是忠诚于自己的军队!
远的不少,于近的,不就是守卫京城之地,保卫北京城的禁军!
只是这禁军,一直以来,并不能让朱由校完全放心。这种感觉,就如同家中的大门没有上锁,整日里提心吊胆,担心“小偷”光顾一样。
且根据内厂卫,还有锦衣卫的上报,守卫京城的禁军,内部之腐朽,已经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警戒。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与其如此,何不把禁军撤掉,换上新的禁军?
而这新的禁军,必须以他朱由校的意志为根本,最重要的是保持其忠诚。
辽东危机,或言之即将打响的辽东之战,何尝不就是这样一个干涉禁军的机会?
名义上,以皇帝的命令,使禁军开赴战场,言之禁军需加磨砺。实际上,凭借此机会,可重塑禁军。
别的不谈,如此之后,至少可以保证他朱由校对于北京城的绝对控制。
就算某一日辽东守不住,他朱由校也会有抗争的力量。更为主要的是,有了这么一个力量,以后在京中的朝臣们,做什么事都会顾忌一二。
且说辽东之事事关重大,心下有了不少注意后,朱由校第二日就召集了内阁大臣,于乾清宫议事。
调换禁军只是假带的私货,守卫好辽东,在这最初的阶段,保证大明的疆域不再惨遭蚕食,才是他朱由校从政之处,最需努力做得事情。
所以,现如今,大明上下的统一目标,还是如何守卫好辽东!
为了让内阁认清现实,放弃幻想。
朱由校特地亲自用朱笔,把锦衣卫调查之事,以及杨涟送的奏书,挑着重要的内容摘抄了一遍。
进而,在全体内阁成员抵达乾清宫后,人人相继浏览的就是朱由校的笔记。
与两月前的惨不忍睹相比,现阶段这位大明皇帝的字迹竟渐渐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彷如一个本只会爬行走路的孩童,某日突然站了起来,让人眼前一叹。
“诸位爱卿如何看?”眼见着下首的阁臣们交头接耳,面色各异,朱由校心下有些忧虑,便主动问道。
他这一问话,下方的议论声顿时停下。
首辅刘一燝左右看了看,然后皱着眉头,问出了他们几人方才商讨出来的最大疑惑。
“皇上,扬御史于辽东的看法,臣等以为可当参考。
只是皇上言之的另一处情报来源,言之女真或于月中进攻辽东,此事缘何会如此笃定?若真的如此,微臣等人缘何一点都不知情?
里面怕不是有诈!”
刘一燝的怀疑不无道理,近数年来,皇帝的消息渠道主要依靠的是锦衣卫,而锦衣卫这些年也被朝中的不少人渗透,表面上还是完全忠于皇帝,实际上,锦衣卫得到的很多讯息,还是通过一些渠道,传入内阁,传入司礼监。
但近段时间里,锦衣卫并无太大多做,尤其锦衣卫指挥使去往江南办事以后,锦衣卫的工作进度就停滞下来,这在刘一燝这等上层臣子的耳中不是秘密。
那么,权利根基尚浅的皇帝,又是如何打入敌人内部,以至于偷偷的拿到了女真人的部分绝密作战方案,这是殿中数人最大的疑惑。
话说,朱由校只是往下方的几人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届阁臣,包括刘一燝在内,已对他这个皇帝产生了怀疑。
当然,刘兴祚的反戈,为了保护这么一个潜伏在女真人内部的关键人物,他当然不会说出口。因此,他只能另寻突破口。
走五十步,算一百步。朱由校昨夜于此就思索好,他以之取信的根本还是在于女真内部,这口锅,最终还是要人来背。
只是此次的背锅侠换成了他的父亲,泰昌帝朱常洛。
“有诈?诸位爱卿可能不知道,于此事上,先帝早有谋划。非是朕之功劳也!
其实,朕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何尝不是带着怀疑?
但最终,朕还是信了,只因那是先帝临终前推举之人,亦如同诸位爱卿一样的顾命之臣。进而,朕才选择信他!
如同朕信任诸位爱卿一样!
因事关重大,也为了不打草惊蛇,朕只能告诉诸位,于之身份,暂时需要保密。只等击败女真,收复建州之日,才是这位甘愿忍辱负重,为我大明效力者,展开他所有荣耀之时。”
朱由校带着三分感叹,七分真挚道。
先帝?顾命之臣?
这些话说出口,刘一燝等人就信了大部分。
先帝朱常洛临终前,亲自于乾清宫东暖阁和时任皇长子密谈,最后吐血昏迷,这在宫里宫外不是秘密。
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泰昌帝还留有这么一道杀手锏!
那近些日子,新皇的一些动作也就不难解释了,如重整后宫,设立内厂卫,只怕是得了先帝在世时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