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是孝期中不能贴春联的,程泽裕去了于老爹家帮着写了不少春联,村里的孩子们都围着桌子羡慕的看大秀才拿着毛笔挥洒。于家婆媳俩在灶房里炖羊肉,满院子的肉香味。
于老爹满脸笑容的站在堂屋门口的门廊下和程老爹聊天,“泽裕这字写的是越来越好了,二哥你将来有大福气哦。”
程老爹回脸望了眼堂屋里泼墨奋书的小儿子满意的笑了,“都是先生们的功劳,也是他从小被他大嫂教的好。要是我们老俩口教,还不是地里刨土混日子。”
于老爹就不同意了,“二哥太谦虚了,今年日子过得好,这个节我们老哥几个不能含糊的过,要多喝几杯才行。”
正好抱着卷红纸走进来的杨老爹听见了接话,“杨贵倒腾来一坛子好酒,够咱哥几个喝一个春节的了。”
原本坐在门廊下晒太阳的元真被杨梅招手叫进了灶房里,已经炖好了的羊肉装在了一个大瓦盆里,于老太太从里面挑了块小肘子塞进了元真的嘴里,杨梅小声的让元真快吃,吃完了在出灶房,元真乖巧的坐在了烧火的矮凳上听这婆媳俩唠嗑。
于老太太把灶底下的草木灰用烧火棍扒拉了几下,又给灶里添了把火,“你嫂子今年回娘家送节礼可算扬眉吐气了,不用被其他姐妹笑话了。”
杨梅边刷着锅边回婆婆话,“今年咱们日子过得好了,小媳妇们送娘家的节礼都重了不少,可不就长脸了。”
于老太太望着灶膛里燃起来的火苗眼睛里带着期盼,“明年咱们日子还会好的,到时候咱们也学你武二嫂子给你娘买对金耳环送去,戴着稀罕稀罕。”
杨梅切了块姜放进锅里又添了盆水烧开去之前的羊肉味,“那可要买二对,你一对我娘一对,婆和娘谁都不少才行。”
不管买不买,儿媳妇这话是真好听,于老太太摸着耳垂打趣,“那我可得天天戴着,睡觉都戴着,晃你公爹的眼也好的。”
说完婆媳俩笑成了一团,看的元真心里直摇头。这有啥好笑的?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了,元真还是没能彻底的理解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人突然不愁吃穿后的兴奋心理。
腊月二十九冯春娘和胡先生跟着马二的骡车回来了,带了不少县城里才卖的吃食给每家都分了些。程泽裕带着程睿去冯家拜见胡先生,劳力们也都跟着去凑热闹听胡先生讲新鲜事了。
程家的堂屋东里间,娘几个也在聊天。郭氏拉着穿了一身妃色袄裙,头上插了根银簪子的冯春娘打趣,“可了不得了,胡娘子这是挣了多少钱,这套衣服可真俊俏。”
冯春娘捂着嘴笑,“别见了我就得红眼病,我可听说你们姐三个给婶子买了不少好东西,快拿来给我这没见识的瞧瞧。”
盘脚坐在床上的刘氏就把两只手伸到了冯春娘面前,“给你这没见识的瞧一眼,银镯子、银簪子、银耳环,婶子我现在可是一样不少。”
冯春娘就很夸张的摸了几下银镯子啧啧嘴,“这是闺女、媳妇真心疼你,这镯子带出去都阔气,沉甸甸的。”
刘氏收回了手顺着她的话开玩笑,“这镯子戴一天累的慌,我也只能年节的时候拿出来显摆显摆了。”
娘几个都乐了,冯春娘坐在圆凳上喝了口热茶,“别说婶子家了,就是我今年都挣了不少。当初租那院子的时候觉得太贵了,现在我都恨不得那房子再大点才好。”
宋氏切了盘枣糕端上来让冯春娘吃,“怎么?嫂子还想弄个大仓库不成?”
冯春娘望着她摇了摇头,“不是要弄仓库,我和先生是想把娘和冯春年后接去城里过。冯春该入学了,娘一个人在村里虽说有大家照顾,可还是跟在我身边我安心。”
刘氏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孩子老不在娘身边不是个事,冯老太太疼孙子跟了去还能给冯春娘的摊位上搭把手干点什么,又问她年前的生意怎么样。
冯春娘提起生意脸有点微红,不好意思的说开了,“从卖了腐皮以后就有大名气了,等到卖宝膏时生意就好得不得了,卖糕点时正好是年前置办节礼的时候,咱们的糕点细腻用料又好,所以挣了些钱。”
程玉看着冯春娘略有点羞涩但更多的是神采飞扬的样子插话,“若是明年嫂子的生意还这么好,能在县城里买套房子吗?到时候我们都去给嫂子贺喜,给新房子添锅钱。”
冯春娘撅起了嘴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县城的房子可不敢想,不好买不说,贵也不说,就是地段也不好。我和先生商量过了,不行就在附近租一个院子给娘和冯春住。”
过去四两的房租都不舍得出,现在还想再租个院子,听这话音冯春娘做生意还是有些赚头的,刘氏放了心,娘几个又说笑了一番冯春娘才回去,宋氏捡了半盆子鸡蛋送了她出去。
屋里郭氏看着冯春娘远去的背影,指着自己的脸对婆婆邀功,“娘放心吧,看脸色就能看出来,日子过得好着呢。”
刘氏笑的眯了眼要给她记个大功,郭氏笑着挥了挥手连说不用。
程玉走上来亲热的挽着郭氏的胳膊,“二嫂子,刚才胡嫂子那衣服样式你喜欢吗?要是喜欢我给你做一身。”说完还挑了挑眉头。
刘氏看着还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难得开口说话的小女儿,“我的乖乖,你看几眼就知道怎么做了?”
“没什么难的,就是那套衣服配色好看点,浅妃色配了雪青色的滚边,裙子多加了几道褶子,容易的很。”对于这些东西,程玉自信的很。
刘氏和郭氏对看了眼都笑了,“既然你说会做咱们就试着做,做好了你们姐妹几个都有新式样的衣服穿。找找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布,没有就等年后开市了咱们去买。”
程玉得了赞同,说要自己掏钱给嫂子们做衣服穿。刘氏也没推辞,指着郭氏给程玉指点,“那就你出钱给你两个嫂子做新衣服,你嫂子们各个是猴精,你哄好了没亏吃。”
惹得郭氏捂着脸大笑,“就是、就是,妹妹赶紧哄好了才行,猴精们好上山给你摘果子吃。”
等到宋氏回来把家里有的布料都翻了遍也没找到合适的,元真看着程玉认真翻看布料的样子,又冒出了让程玉成为女红大家的主意,她年纪小,能专心的学习几年女红,二则可以为程家女儿以后的婚事增加份量。想到这她高兴的一拍床沿吓到了床边玩耍的元月,元真忙摸着堂妹的头哄了几句吓狗没吓你的话。
到底是手头有了余钱,大年三十晚上元真看到明天自己要穿的新衣服时还是挺感慨的,终于告别了笨重的麻絮袄,孝期内不能穿艳丽的颜色,黛蓝色絮了棉花的袄裤保暖的很。
程老爹爱不释手的摸着自己那鸦青色的新棉袄,“又让你们妯娌俩受累做衣服了,不过买的这棉絮果然比麻絮强多了,暖和还不扎人。”
宋氏被公爹夸奖的不好意思了,“没有经验不知道一斤棉絮能做多少衣裳,先赶着给舅舅家做了四套棉袄裤,家里再每人做一套棉袄裤,剩下的那棉絮就不够把家里所有的被子都给换了,我跟弟妹商量了,年后就把家里的被子都换成棉絮的。”
郭氏把程泽裕给公婆买的皮袄抱了出来,“这皮袄子我和嫂子看过了,里面加了薄棉絮的。皮子不太好保存,有的时候咱们就穿吧,别舍不得穿再放坏了。”
元真这才看到那皮袄子做的还挺细致的,外面是素缎的,风毛都藏在了里面,只在领子和袖口镶了圈风毛。程老爹看着里面光油油的风毛又听程泽裕说一件皮袄要四两银子时直说太浪费了,还不如给刘氏买点首饰的好。
刘氏不是那种小气的老太太,一向推崇过日子节俭也要人不受亏才行,这皮袄儿子都买回来了就说自己要穿上试试暖不暖和。秋香色的素缎,带风毛的领子衬得刘氏特别精神,不说也看不出里面是整体风毛的大皮袄。
宋氏和郭氏都赞好看,又怂恿着程老爹也换上皮袄。程老爹到底是拗不过孩子们,去了东里间换上了走出来。程老爹的素缎是浅驼色的,也挺好看的。刘氏给老头子整理了下领子命令他必须穿着,否则袄子就糟蹋了,程老爹忙点头。
大概是第一次给鞋子里面加珍珠羊皮,宋氏和程玉修改了好几次才做好,样子没有平时做的鞋子好看,但是里面加了棉絮又加了羊皮确实要看上去笨重很多,元真看着自己的黑色小棉鞋还挺满意的。
等到了初一拜年时,各家都穿了新衣服出来,有看宋郭妯娌也去买了棉絮回来做成的棉衣,也有勤俭的还是用麻絮做的袄子。大家都乐呵的互相拜了年,也没有人嫉妒程老爹和刘氏穿了带风毛的衣服,毕竟程家日子过得好,又有个秀才儿子是要穿的体面些的。
孝期里不能摆酒席,程家今年也就没请什么人,于老爹家因为是腐皮作坊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去,请汤先生和郭里长时就把酒席摆在了杨老爹家,请了胡先生作陪,村里各家都送了菜肴过去,马二媳妇和郭氏去杨家帮忙做菜,孩子们上学的事情就说妥了。
一个孩子一年二两的学费,加上来宝共有六个孩子要去念书,正好来回一辆车,跟马二说定了他每天先送孩子们去学堂,顺路把给郭大海家的货捎去再给冯春娘送货去,傍晚在把孩子们接回来,一个月说定了给他二百文,几家子共同负担费用。这可是固定的收入,马二哪有不答应的。
周根和他媳妇感念村里对他家这么多年的照顾,今年家里日子过得好了,也在家里摆了酒席让大家都去坐席。刘氏带着宋氏和程睿去了,程玉守孝去不了,就在家带着侄女们玩耍。
胡先生在村里,程泽裕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求教的好机会,每天都往冯春家跑,有的时候还留在那吃饭,搞得元真想跟他说话都没机会,瞅了好几天才捡到一个空闲。
元真从怀里掏出自己画的家里新房子的设计稿递给程泽裕后就躲在了大树后面观察附近有没有人经过,程泽裕把侄女的设计稿看了老会又问了一些具体的设计问题。
这树林边的风特别大,元真冷的要命,偏偏三叔一会看看手上的图稿一会看看她,一副惊掉眼珠的样子。
实在受不了了白了眼三叔,“太冷了,你要是纠结你自己纠结吧!这些都是我趴在床底下、桌子底下画的,没有尺子光线也暗,你将就着看吧。我要回家了,你想个办法让爷爷按照我的图稿建房子就行了,OK?”
程泽裕看着冷的打哆嗦的侄女这才回过神来,把图稿卷好,仔细的收进怀里,点着头对元真比了个手势,“藕尅。”
已经抬脚离开了的元真听到三叔的话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她忙稳住了身子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暗骂自己怎么又不小心带出了前世的口头禅,说好的小心谨慎呢。
回到家刚想进西厢房听见宋氏跟郭氏聊天,“真丫头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这么冷的天也没玩耍的地方啊。孩子们现在已离开我的视线就担心的不行。”
郭氏望了望门外,“我越看元真越觉得孩子跟以前不一样了,从前可喜欢跟着哥哥姐姐身后转悠了,现在总是自己待着,顶多也就是跟着她三叔说说话。”
宋氏手上在给元月做棉帽子,“念书认字到不比以前差,说什么一点就明白了,我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她是不是受的惊吓一直没好,在心里压着呢。”
郭氏帮嫂子理着绣线抬起头来帮忙出招,“要不让娘把廖婆子请来再给孩子招招魂?听说那廖婆子能耐大着呢,上次给程玉招魂就怪有效的。”
听得元真在外面直扶额,她还是进屋吧,若是不打断还不知道娘和婶子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治疗她呢,要不她亮一招震震这妯娌俩?
元真掀起里间屋的门帘走进去坐在了郭氏身边,“娘和婶子可别找廖婆子给我招魂,我不是惊吓没好不合群,只是觉得自己待着可以琢磨画画,人多时脑子乱,就不知道怎么画了。”
郭氏看着坐在旁边老神在在的小人儿好笑,“还人多脑子乱,还琢磨画画,听你说的挺有理的,那你就画一个给我和你娘看看。”
元真没出声,走到书桌那踮脚拿笔思索了下画了一幅毛驴拉磨图拿过来给郭氏看,“这是我看于爷爷家的毛驴学着画的,像不像?”
宋氏忙着手上的针线活,本没有在意,伸头看了眼画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元真。
郭氏也是看了两眼后扔了绣线哎呦一声,“这毛驴画的好像啊,还有这磨盘,都跟真的似得。”
元真心里暗叹,这不像真的好不好,二婶你也太夸张了。我这手的平衡能力还是不足,笔也不顺手,更别说是短时间内作画了,还要藏着掖着免得吓到你们。
宋氏从妯娌手中接过那画仔细看了几眼望着小女儿,“你怎么会画这个的?谁教的?”
元真梗着脖子理所当然的回答,“三叔教的、你教的、姥爷教的呗。”
宋氏看元真歪着头理直气壮的小模样哭笑不得,“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你姥爷更不可能教过你。”
元真拿过宋氏手中的棉帽子,指着上面正在绣着的海棠花图案,“你教导姑姑绣花时总是说平日里也要仔细观察花的样子,树叶的样子,我就学着好好的观察所有东西了,三叔的屋里有不少姥爷留下的画集,我看了好几本,这也能算是姥爷教的吧。”
听着是偏理,可是仔细的琢磨孩子说的是很有道理的。
郭氏把元真拉到自己面前,“那你还观察出什么了?快告诉婶子。”
元真心里暗想你考我呢?面上到是没带出来,还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嗯,我发现人脸上的横面距离大概是五只眼睛,脸大概有三个额头那么长。”边说还边用手指比划着。
宋氏和郭氏互相看了看都用手指在对方的脸上比划起来了,比划了半天妯娌俩异口同声,“还真的是啊。”
元真在心里偷笑,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好嘛,你俩是这样的是因为你俩是标准的美人脸,不过她不打算把这个说出来。
郭氏不信邪的把元真抱到了书桌的凳子上,“你再画一幅给婶子看看,画什么好呢?画花吧,画你平时看到的花。”
元真看着也围过来的宋氏想了想画了一幅月季图,这花马二伯家的院子里种了好几枝。
才画了个花骨朵宋氏就指着画问,“这画的是月季?你马二伯家院子里的月季?”
元真边画边点了点头,别说这黑白色的月季还挺好看的,一副高冷的样子。宋氏和郭氏愣怔了会,到底谁也没想到现在的元真是个被换了芯子的,宋氏觉得元真可能是得了姥爷的隔代遗传,毕竟自己父亲当年也是能写会画的才子。郭氏倒觉得这是元真聪明早慧,反正自己家的孩子各个比别家的都聪明伶俐,元真只是更伶俐了些而已。
有了这次的小露锋芒又顺利的过了家里的大人关后,元真把自己会画画的才能渐渐的显露了出来,家里人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又有程泽裕帮腔,程家人和村里人的思想也跟宋郭妯娌俩一样了,省了元真不少事,反倒是上了学的程睿看着几个妹妹的聪明劲感到压力山大,每天发奋读书写字。
初二下了场大雪,媳妇们都走不了娘家了。到了正月初六马香草回了娘家,没一会就提了几包点心来了程家,神神秘秘的要跟刘氏商量事情,娘几个在堂屋的东里间嘀嘀咕咕了半天。
原来去年马香草带着大儿子蒋和来给冯春娘送嫁妆时,看上了站在一旁帮忙抬东西的于谷雨。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小伙子面皮薄不好意思跟自己的娘说,把爱恋偷偷的藏在了心里,直到临近年关蒋家的亲戚想给蒋和说亲时,小伙子才鼓起勇气跟自己的爹娘坦白。马香草看着涨红了脸的儿子心里又欢喜又纠结,实在拿不定主意觉得还是回娘家跟自己的亲娘和程婶子商量一下。
于家日子在村里过得算拔尖的,于老爹和于老太太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于小满娶了同村的杨梅,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唯一的小女儿今年也十五岁了,因着老俩口疼爱的很,有媒人给提了两个觉得不合适,都找借口回绝了。刘氏知道于家老俩口的心思,想给姑娘找的婆家要距离近的,还要有些家底的,人要看的过去,还要家风清正的。
这马香草的婆家还真的符合这几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错了辈份,按照村里的排序蒋和要跟于谷雨叫声小姨。马香草纠结的就是这个辈分。
听到这的郭氏拍了下马香草的手,“马姐姐别为难了,咱们家是孝期不能给人说媒。杨家跟于家可是正宗亲戚,娘领着马姐姐去跟杨伯娘说说,杨伯娘再去听听于家叔婶的意思不就行了?成不成的以后都还是好邻居。”
宋氏也赞成这个主意,这样的大事问清楚了才好。刘氏拿上马香草带来的点心,娘俩踩着积雪去了杨家。本身蒋和从小也在北程村常来常往的,跟于小满、于谷雨、程泽裕、杨桃这一群孩子都熟悉的很,只是后来大了在家跟着他爹学木工手艺才少来娘舅村里的,杨家老俩口对孩子的印象极好,满口答应这事他们去跟于亲家说。
没出元真的预料,有魄力的于老爹对错辈份的事一点没在乎,本就是杂姓村子,抱团养性命时随口喊的称呼,不用纠结。蒋家是魏县有名的木工手艺人家,日子过得好不说,品行也是不错的,又是给马香草当儿媳妇,更是知根知底的。最主要的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于谷雨对眉清目秀的蒋和也心生欢喜,过日子最后还是要看俩口子对双方的态度。
于家点头答应了,马香草就忙不迭的往家赶,家里的公婆心疼大孙子茶饭不香的,她要回去报告好消息。于谷雨的生日早,于家老俩口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再疼闺女也希望她有个好归宿,蒋家请了杨老太太和蒋家那边的一个婶子做了媒人,别说过六礼了,就连结婚的日子也看好了,订在了明年的秋天。
大家都在打趣于谷雨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存嫁妆,把姑娘说的满脸通红跑掉了。刘氏打量跟在谷雨身后抿着嘴笑的杨桃时被元真看到了,心里直嘀咕奶奶不会是想把杨桃弄来家给自己当三婶吧。虽说杨桃长得不错,人也聪明,家务事样样做的好,可是三叔往后是要做官的,还是找个世家姑娘在官场的来往上比较能吃得开。
元真心里想着就悄悄的把这话告诉了元双,姐姐是跟着奶奶长大的,肯定了解奶奶的心思。
元双正趴在书桌那里练字,听了妹妹的话很想大笑几声,“你这小脑袋瓜子想哪去了,三叔说过他不考上状元不成亲的。奶奶喜欢杨桃姑姑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是想把杨桃姑姑嫁给大表舅的。”
“大表舅?刘辉?”元真想起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帅哥挑着眉毛问。
元双放下笔刮了下妹妹的小鼻子,“别这样的叫长辈们,若是不确定可以问是不是舅姥爷家的大儿子。”
挨了姐姐的教训,忙受教的点头说下次记住了,到底又八卦了,“杨桃姑姑今年有十四了吧,奶奶看上了怎么不去帮大表舅提亲呢?”
元双大人样的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虽说舅姥爷会打猎一家人日子还过得去,可毕竟是在山里头,出入都不方便,条件好点的人家姑娘都不想往山里嫁的。”
元真不以为然,“嗨,我当什么大事呢。那就从山里搬出来呗,外面交通便利生活也方便,随便找点什么营生都能活下去。”
这话得了元双一个白眼,可还是耐心的给妹妹解释,“什么事到了你这就变得容易了,山里搬出来可不容易,买地盖房子要钱、买地种庄稼要钱、娶媳妇要钱,最重要的是山里过了几辈子人了,出来了左邻右舍都不熟,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随便举家搬迁的。”
这下明白了,除了是没钱闹得最重要的还有落叶归根的思想,看来要想想办法帮舅姥爷一家了,腐皮作坊让村里家家都挣了不少银子,估计杨家更不愿意把小女儿嫁进山里了,虽然元真觉得大表舅样样都不比蒋和差。
家里要继续想办法致富、村里要继续想办法致富、还要帮着舅姥爷家里致富,元真的压力一下子增加了好多。连续几天都在屋里认真的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致富门路。
发展农业?她可不会培育超级种子类的,顶多知道点种植占城稻可以增产。虽说有些相似,可是这儿跟宋代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她真不知道占城稻会不会存在,况且现在她也不具备寻找稻种的能力。什么红薯、玉米更不知道在哪个大陆的犄角旮旯里趴着呢。不过她把这事记住了,以后说不准有机会呢。
发展美食业?前世的自己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宋朝是个美食发起的朝代,创造了很多美食。上面提到了油条、火腿、东坡肉、汤圆、豆苗、豆芽以及各种糕点等等,豆芽于老爹家已经做了,据说也就出现二十年的光景,这么说是不是还有很多东西没被别人们创造出来呢?
想想还是算了吧,富人少的很,也不会天天下馆子,老百姓更没几个有钱的。况且这个时代没有真空包装,远地方还是靠人走马拉的,不易储存的食物连合庆府都运不出去,别说什么各州府县了。前世易储存的东西到底有哪些呢?
发展畜牧业?不过人都吃不饱,只能吃草的家畜也长得不快。元真想了想腐皮作坊剩下来的豆渣还是在纸上写了畜牧二字,可也不能只指望这一样发财吧,她又陷进了苦思中。
元真趴在被子上像鹌鹑一样把脑袋伸在被子里,这是她前世遇到烦恼时的习惯动作,到了这也没改掉。
程泽裕进来时就看到侄女这个样子,好笑的把她蒙着头的被子掀开,“怎么了?头又疼了?”
元真爬起来坐在床边晃荡着小短腿,“不是的,是想着开春咱们再弄个什么营生好。”
程泽裕找了个凳子坐下,有点犯难的摸摸下巴,“我这几天也在想这个事呢,不过我们还是要利用现有的条件才行。”
现有的条件、现有的条件,元真挠着头想了半天一拍巴掌,“我怎么忘了我们的烘干房呢,那可是个好东西。”
程泽裕听见烘干房转动着眼珠子,“你的意思是说烘干房除了能烘腐皮,其他的东西也能烘?”
元真从床上站起来拍着三叔的肩膀,“能烘的,我想起来了,挂面就是烘干的。咱们开个挂面坊吧!”
“挂面?是面条吗?”程泽裕似乎没听过这个词歪着头问。
元真这才惊觉前世挂面这个词是元代才有的,便细细的给三叔解释了一番,程泽裕听说面条挂在竹竿上像腐皮一样晾干就成了易储藏、好携带的挂面时立即表示这个作坊可以整一个。
可叔侄俩傍晚时像柱子一样立在堂屋认真的盯着郭氏擀面条时苦脸了,太慢了,这个速度还开什么作坊啊?都不够赔本的,元真叹了口气回想起前世那些开挂面加工坊的人都是怎么增产的。
全自动化面条机就别想了,没电!有电谁还整挂面作坊啊,干点什么都行。折腾了二天画出了压面机图,刚松了口气元真想起来这个时代的普通铁匠和铜匠恐怕连这也做不出来,又无奈了。
还是程泽裕看了图后觉得上次给腐皮作坊做铁锅的铁匠铺大概能做,不过他也拿不准,说是可以去合庆府或者临州府问问。反正要去远地方,元真干脆又画了手动绞肉机的零件图出来,全部做成零件拿回来自己家组装吧,一是可以暂时保密机器设备,二是减轻制作机器设备的工匠们的压力。
还没到正月十五到处都还没开市呢,反正不着急元真就细细的改进自己画的图稿,因为是给作坊里使用,做的设备尺寸就比较大,这也是考虑到机器精巧度越高越不好制作的原因。
到底怎么样才能更节省人力物力呢,元真在家里鹌鹑了一天把主意打到了村西的瀑布上。前世她跟着孟曦去旅游时在南方看到古老的茶油坊建在瀑布边,借水的动力推动设备,解决推磨环节的大问题,既环保又省事。可是她跟着程泽裕一连两天都去溪边包括上游的瀑布观察时发现没有着力点,至少在她现在没有能工巧匠的情况下这个想法很难实现。
看着改进又改进的图稿,元真反而苦中作乐了,这是什么鬼啊?这就是四五个大铜桶和一堆大铜块嘛!可笑死她自己了。没办法,为了让工匠们好制作她把那些设备的零件尽量改成最最简单的。生产的过程中为了保持卫生,设备最好是不锈钢制造的,也利于打扫卫生。可是这儿哪来的不锈钢啊,叔侄俩讨论了半天最后决定用铜做,可是铜材质的贵不说手工费也贵,这些设备可都是要实心的才能有重量把面条压好。
“实在不行就用铁吧,每天好好清理只要不上锈估计就没太大问题。”元真就算不懂行情也知道这套设备的价格不菲,退而求其次的建议。
程泽裕出了口气摸了摸下巴,“我去问问,如果能找到铜匠师父,价钱咱们又出的起就用铜,如果找不到或者价钱差的太多咱们就用铁。”
元真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那我在调整一下这些设备的稿子,这个挂面作坊要是能赚钱最好,如果不能赚钱这些设备也不白做,在卖给铜铁铺子就成了。”
说起挂面的销路程泽裕到是不怕,因为他听了侄女的描述已经能够深刻的感觉到这种食物的出现会给人们带来多少便利。听了程泽裕的话,元真心里嘀咕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方便面的存在,那可是用热水冲泡一会就能吃的东西。
说归说,讲归讲。叔侄俩还是细细的把建造作坊的费用和以后的人力都算了出来。需要两间屋子,一间是烘干房,一间是车间。程泽裕不懂什么是车间,元真只好拿笔把车间两字划了,改写成作坊。日常需要四个工人。家里肯定人不够,现在还不能用外面人。怎么办呢?最后从宝膏作坊把刘氏、程泽武、樊康算上了才够。
元真在地上走了两圈咬咬牙,“实在不行把舅姥爷一家接来给咱们帮忙,给别人开工钱也是开,有利益当然要给自己人了。”
程泽裕到是赞成把舅舅一家接来,可是家里没地方住啊!总不能接了亲戚来帮忙让人家住在现搭的茅草棚里,冬天冷夏天热的。这个想法暂时没有条件实现。
计划周详了,还要跟家里人商量。晚饭上程泽裕把要建个挂面作坊的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跟大家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咱家去年领头弄了腐皮作坊,后来又熬梨膏熬宝膏,家里在弄个面作坊是不是太招眼了?”程老爹放下饭碗有点担心。
元真给程泽裕使了个眼色,小手指冲着身边的郭氏翘起。
程泽裕忙扭头冲着宋氏和郭氏,“两位嫂子怎么看咱们家建个挂面作坊?”
郭氏接收到程泽裕的眼色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若是我说,咱家虽然又熬梨膏又熬宝膏的挣了点钱,可那都是时令东西,过了季就不能做了。刚听三弟说了这挂面不挂面的,我觉得到是能一年做到头的。”
“爹担心我们家太招眼了,我们都懂。可是我们家不招人眼也招了,难不成咱们今年不熬梨膏和宝膏了?”宋氏哄着元月自己拿勺子吃饭,不紧不慢的反问。
“熬,怎么不熬?到嘴的肉还能让它跑了?你爹的顾虑咱们想办法掩过去就成了。”梨膏加宝膏一年能赚一千两的银钱,换了谁家都舍不得放弃,刘氏利索的做了决断。
亲娘发话了,向来有点惧内的爹肯定就不会说什么了,程泽裕心满意足的和嫂子们商量起这挂面作坊是家里出资还是几房入股,最后决定是自家五房入股,再去问问郭里长愿不愿意入股。这是叔侄俩拉拢人的一个策略,别小看了郭里长这种基层干部,关键时刻那可是能帮大忙的。
郭里长家里不算富,一直没什么其他的营生但靠着家里百来亩地过得也挺好。听了程老爹和程泽裕的来意,问了入股的细节问题,听了后二话没说就决定入股了,让程泽裕心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