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 10 女人嫁,要趁早(1 / 1)柏青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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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的士多店开在市场东北角隅处,囿于地理位置,加之道口新开张一家便利店,鲜有人会来这,偶有小孩会揣三两元,来买清凉糖,陈伯便取下钩挂的一联串,轻轻撕下一袋,找了零钱,躬身一并递到孩子手中。

陈伯原是混凝土搅拌站的员工,退休后无所事事,又不想添了在这座城市拼搏的儿孙们的堵,便盘下此店面,店租也并不贵,借此打发时光。

门店往外支了遮阳棚,阴晴黑白之间,隔了一道泾渭分明的横杠,姜蕊算陈伯士多店的座上常客了,每每找李子瑜,先来此叙聊,姜蕊给李子瑜点一杯兑充的奶茶,自己挪步过去取了两瓶雪碧,从冰柜中拎出来不久,绿色玻璃瓶身上泛着颗粒状的水珠,逐渐汇拢滑落,一根残垣上的壁扇有些晃,左右摇摆幅度的动静颇重,弄出声响,风却不见得紧俏,一望无垠的光亮磅礴,那騕袅的气息使人倦怠,蜿蜒到天际,云霓簇拥住蓝天。

陈伯端出一盘吐司面包,中间剐了一层奶香芝士,他将盘底擦一遍,好生小心地搁在桌上,讲好是赠送的。

蕊儿喝到第二瓶时,穿的一袭米黄色斑点连衣裙,原先予汗渍浸湿的后背,已然透凉,她随身揣一块手帕,拿来揩一揩眉骨渗出的汗,双颊挂有一抹浅淡的腮红,空座上摞着一袋饱满的零食,琳琅满目,女人看似羸弱,可对购物的不屈信仰,足以让宽厚的上帝也为之恸容。

李子瑜问姜蕊怎会象棋,姜蕊耸一耸肩,说以前叔伯来家里做客,多以象棋对弈作为休憩时光,看多了便会,再琢磨也能推敲出一二。

李子瑜讲她厉害,这小妮子也不知谦逊,摆摆手,回说:“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李子瑜顿觉好笑,嘲弄她一句:“既然这么厉害,那索性参加比赛得咧。”

姜蕊眨巴眼:“我报了呀,锦御杯象棋赛,年底举行。”

“真的假的?”

姜蕊侧过身去,从香囊一样小的兜包里,揣出两张券摆在桌面,徐徐挪到李子瑜跟前,这光景,李子瑜有些熟稔,不正是前些天看过的一个视频,男方的母亲要求女方离开,识时务的话,会给她一笔价值不菲的支票,李子瑜真觉得时运到了,脱口就喊:“我愿意。”

“真的呀?”姜蕊嘻嘻一笑,说,“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答应,到时候你和夕月做我的应援团。”

“应援团?”李子瑜醒悟过来,才发觉面前不过是两张‘锦御杯象棋赛’的观战门票,不禁气馁,“什么呀,你还需要应援。”

“当然要,输人也不能输了气势。”

姜蕊将一瓶饮料嘬干到底,又撕开一包薯片,自顾地往嘴里塞进几片,转瞬递过来,朝她颠一颠,含糊不清地嗫嚅几句,听不清,李子瑜顿觉好笑,伸手拨掉她脸颊上的碎末,粘在指腹上,就着纸巾擦拭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么一副狗啃泥的吃法,恐怕是嫁不出去了吧。”

姜蕊懵住,须臾醒悟过来,脸就涨红了,她咬了咬下唇,嗔怪地瞪了李子瑜一眼,忿恨地又抓了一大把薯片,狰得腮帮子都鼓起。

“怎么会,我这叫可爱好不好。”

“你忘了跟我说的你那排行老四的表姐,三十好几,眼光毒辣,可高不成低不就,孤寡至今,所以呀,女孩子不管是可爱或刚强,都要拿捏得准,凡事不可过,不然会被认为矫揉造作,会把男生吓跑哟。”

她那表姐,姓吴,复名丹丹,李子瑜是见过两回,身材瘦削,可一张面相姣好,紫色不逊夕月,今年六月一过,人到而立,忽然老了一截。

女人一旦趟越这道槛,真就衰竭了,一日朝夕,轻易瞧出裂到鬓角的唇纹,狞得像沟壑,多少脂粉都盖不住,再不久,体内卵泡不再对促性腺激素反应,连经期也绝了,生活激情褪去,留个盼想的念头也没。

她的家境一般,父母是武汉船厂的职工,自身供职于武汉建工下辖的一个设计院,从事商务,平日工作忙碌,鲜有闲时,薪资还算优越。

早几年,她是谈过一个对象,同学介绍的,银行大班,对她不错,不久便同居,见过双方父母,预备是过完年成婚的,后来闹掰了,原因是男方染了梅毒,医院开的药物处方单,以及熟人的佐证揭发了他常去嫖娼的晦气事儿,两人大吵一架,他非但不收敛,反倒是图穷匕见,啐骂吴丹丹是个婊子,比卖肉的还多一张会呻吟的嘴!

这感情若是散了,气急败坏的一方,脸面撕得比谁都要快,吴丹丹想必是伤透了心,结束这段长达三年,也不知道算不算感情的关系,回归平静。

吴丹丹是急,不止一次透露心底的焦虑,线下相亲,线上托红娘牵线,有几位优秀的,家庭条件亦相符,与人相处几日,总能挑出毛病,不是嫌人交友圈平平碌碌,就是唾弃三房两厅的居室住着两代人。

红娘只得直言劝谏:“您岁数大了,时间少,性格又强势,家务活也不会,不怕讲您一句,与您般配的,甚至优于您的,人家何妨不找年龄小的、百依百顺的?您须切合实际,适量放低身段,合眼便是了。”

吴丹丹一皱眉,推脱道:“凭什么女的就得被男的挑,我不打算将就,也不能将就,我要求也不是很高,城里至少有一套两室一厅的居室,不能和父母住一块,月薪不能比我低,要能和我沟通,体恤人,脾气好的,相貌过得去,年龄可以适当放宽至三十六,您再给我找一找,我还有时间,不要紧。”

时间便像漏沙,总说不要紧的时候,已然所剩无几了。

越是扬言不将就的人,往往不审时度势,眼光只企及她所不能企及的,反倒是越被剩,最后再将就过下去。

“好像有道理耶。”蕊儿摩挲一遍下颌,佯装陷入沉思,嘴里嚼得直吧唧,继而道,“那我须提早想好退路,要是嫁不出去,我就一辈子赖着你和夕月两人,不走了。”

李子瑜装出了受到恫吓的模样。

“好呀,你居然敢嫌弃我。”

姜蕊这样说着,便张牙舞爪,扑过来摁住李子瑜,李子瑜是个不禁挠的人,几番招架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只好连连告饶。

“我投降,我再也不敢说出嫌弃蕊儿的忤逆话了。”

姜蕊吟吟一笑,扭了扭腰肢,摆正坐姿,杏眼里扑闪扑闪,尽是得意洋洋。

李子瑜长出一口气,抚顺了上衣的褶子,侧过头,将脑后的橡皮筋扯下来,额前零碎的青丝和鬓角梳拢了几遍,绕指三节,才又重新扎起来。

“子瑜,你的头发真的挺长。”

“刚好到腰,算上高中,得有七年没剪短了。”

姜蕊望着李子瑜,脸上的神色变得古怪,她忽然认真地问:“那会不会发臭呢?”

李子瑜一阵错愕,用塑料吸管汲到一半的珍珠粉圆剧烈地上下起伏,险些咕噜一下,呛到自己,她往回嘬一点,忍俊不禁,刮了刮她的鼻梁,轻声笑斥道:“怎么可能,你的关注点很奇怪耶,又不是不洗头了。”

蕊儿锤了锤手,一副恍然的表情,她皱鼻子摇头,眨巴双眼,嘻嘻一笑,朝李子瑜吐了吐舌头,那稍显难为情的模样着实俏皮。

李子瑜说:“你也可以留长。”

姜蕊盘过头发,捻了捻发尾,将一缕夹在唇鼻间,哀怨地噘起嘴来。

“饶了我吧,我的好姐姐,我本来就懒,两天一洗都觉得好麻烦,要是让我每天晚上,像个小贵妇,蹲在溪边慢条斯理地盥洗那样,我可真要疯了。”

李子瑜不禁噗嗤一笑。

姜蕊蓦地又说:“子瑜你教我跳舞呗。”

她颇感到有些意外,蹙起了眉梢,狐疑地问姜蕊:“你从不提这个,今儿怎会突然想起学舞蹈?”

“今年年会,我们部门有舞蹈表演,每个人都不得缺席,你知道我压根没功底,这不想起你以前不是会嘛,还得奖。”

姜蕊父母是做无纺布原料批发的,生意跌宕起伏,并不好,他们托了几道关系,多经波折,才使姜蕊一毕业,便能进入一家国企事业单位的内刊编辑部,任职专栏,专伺撰写公司文化理念的宣传,属编内,清水衙门并没有热火朝天的繁忙与激越,每日清茶一壶,报纸一沓,紧赶慢赶地处理完几篇文章,准点上下班,薪酬尽管不多,胜在稳定,年底有双饷,五险一金有着落,这便是长辈笃定有前途的铁饭碗。

姜蕊的领导是一位胖大妈,姓江,李子瑜见过,生得虎背熊腰,三元的早餐也要蹭别人的,分外地市侩,常常颐指气使麾下一众小姑娘的态势,像极了青楼招徕客官的老鸨,她那里外各三层的肥膘,若真是去跳舞,此起彼伏的,能掀翻第一排的观众席。

“首先我要强调,我打小练的是粤剧,功夫有,但并非现代舞,多年不练,有些生疏了。”

李子瑜停顿一下,心底泛起一丝苦涩,好整以暇,说:“你们应该是齐舞,南郭先生听过吧,滥竽充数,没人会在镁光灯聚焦下,刻意去翻找天鹅群里藏着一只丑小鸭,放心,又或者说,大家跳的都不好,届时群魔乱舞,也未尝不可。”

说着,她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

姜蕊怎会妥协,耦人地朝李子瑜娇嗲,一声声颤到她骨子里,姜蕊拽住李子瑜手臂便摇,摇完又替她揉肩,说,这是会所级别,0157号技师为我服务,李子瑜是格外诧异,讲她这小妮子,还懂洗浴中心那一套。

姜蕊一听,不知是联想到何物,面色一瞬潮红,反倒是啐李子瑜不正经。

终归是耐不住姜蕊的软磨硬泡,李子瑜堪堪答应下这门教学,讲好包教不包会,只是场地是一时半会不好找的,年关未到,姑且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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