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似乎没有自觉的白天黑夜,天墨等了很久,夜一直未明,凝笙也一直未醒。
酒铺里的小二已经困的不行了,他还记得刚刚他尿急,去上了趟茅房,回来两个人就变成一个人了,想着一个人喝着差不多就该走了,怎么这位公子也不喝了也不走,这眼睛还动不动看向啥也没有的旁边,他犹豫了会儿,还是弯着腰小跑着奔向天墨:“公子,还喝吗?”
天墨余光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凝笙,干咳了一声:“还有几个时辰天明?”
小二眼神突然有些迷茫:“几个时辰……天明……我不知道……”
天墨点点头:“你打烊罢,我一人再坐会儿便好。”
“那这酒钱……”小二弯着腰提醒道。
天墨背一僵。
奶奶的,凰弈这个抠鬼!
钱都不付的嘛?
他那解药还没跟他算钱呐!
现在哪有钱,这傻丫头的钱袋还在山洞呢!
他才喝了几杯酒啊,凰弈那几坛酒势必要落他头上。
天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他从不欺凌弱小,但今天实在没办法。
对不起了,店小二!
天墨轻轻一笑,眼神锁定小二,露出阵阵杀气。
店小二额头上大颗的冷汗掉下来,他赔笑道:“可以给您少算些……”
少算些?你少算多算我都没钱!
天魔手轻轻捏住酒杯,稍稍用力酒杯瞬间成沫,他咬牙切齿做出凶狠的表情:“你要,算钱吗?”
小二吓得一哆嗦,腿都在抖:“怎,怎么会,,公子,噢不是,大爷你要,要不要再来一……一坛?”
天墨现在觉得自己像个无赖一般,顿时收敛了好多,摆摆手,示意小二快走。
小二一个踉跄,兔子一般狂奔,跑的时候不忘把打烊的牌子放下来,门一关继续狂奔。
天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向旁边的凝笙,试探着唤道:“吕凝笙?”
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天墨挑眉,不应该啊,他不过让她小小昏一下,怎么会还没醒?
还是因为承受不了幻境吗?
天墨微叹口气,还是将手靠近凝笙的耳边,源源不断地向她输入真气。
丝丝缕的蓝光从他手心传出,在暗淡的夜中格外温柔。
慢慢地,凝笙的脸红润了许多。
蓝光渐渐消失,天墨的手却没有挪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望着凝笙睡颜,竟挪不开。
树叶的沙沙声从远处传来。
他白皙的手慢慢下落,轻轻靠近凝笙细腻的脸,却在将要触及的一瞬间,眼神突然一定,回过神一般迅速弹开。
天墨的眼睛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他迅速拿起酒坛灌了几口,慢慢使自己平静下来。
坏了喝酒喝迷糊了。
“天墨。”
天墨酒坛一下子栽地上。
凝笙醒来,看向天墨,睡眼惺忪得唤了一声:“你没事吧?”
“啊……昂?噢没事。”
“噢,凰弈不是要打你,我还想拦住你,怎么就又睡着了?”凝笙摸了摸后脖颈。
天墨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然后猛的又灌了自己几口酒。
凝笙坐直,身上却有一件衣袍滑落:“嗯?”凝笙拿起衣袍,看向天墨:“你的啊?”
天墨看向衣袍,大惊,这是什么时候他披上去的?
他嘴一瓢,大声唤道:“这可不是我的!”
凝笙白了他一眼:“衣服是你耍无赖让我买给你的,怎么不是你的?”
凝笙将衣服丢给他:“谢谢你啊。”
“这不是我的……”
天墨声音越来越低,只好一脸不情愿地穿上。
“凰弈呢?他愿意跟我们走吗?”
“你觉得呢?他现在估计连我们,哦不是,你还不存在呢,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
“对啊,怎么让他跟我们走呢?”
“别做梦了阿笙,他肯定没有办法跟我们走,我们现在还是让他相信我们比较现实。”
“你给他心连果解药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看见你在草药山偷的。”
“我那不叫偷,那叫正义。”
“我就说嘛,人间的酒,怎么能解天上的仙果呢!”凝笙一副我早知道的样子喋喋不休地说着。
人间的酒又不是解药。
但是倒是有让人变傻的能力。
天墨心中默默嘀咕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天墨挑眉:“阿笙小姐,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去哪儿呢?”
吕凝笙自信地笑了:“应该去荣辛救活凰弈的那段回忆幻境中!”
天墨啧了一声,竟然被这丫头误打误撞说中了,“为什么?”
“我好奇他怎么活的。”
天墨扶了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
吕凝笙蹦蹦跳跳:“快找那个小珠子带我们去吧。”
天墨慢慢跟在后面,缓缓看向手中的衣袍。
“药姑,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凰君命数已尽……”
“胡说!”荣辛一把掐住医老的脖子,:“他不能活,我便杀了你!”
医老又惊又怕,又带着一丝恼怒:“你这药姑,蛮不讲理,你已用尽仙药,却只能保住他一息尚存,他已伤成这样,又怎能活呢?且……”医老看向荣辛的断臂处,鲜血淋漓,触目惊心,想必荣辛从未处理过:“你若真的不愿他死,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荣辛手停住,又紧紧握住:“与你何干!你救是不救?”
医老索性眼睛一闭心一横:“你杀了我罢!”
荣辛明白,医老那样怕死的人,说出这话,的确是无计可施了。
她恼怒地一掌推开医老,眼中尽是害怕和绝望。
她慢慢走向凰弈榻前,跪坐在地上。
荣辛手触向凰弈的脸。
“你醒醒。”
“你醒醒。”
得不到半点回应的荣辛似乎着急了一般,用那一只手推晃着凰弈:“你醒醒!你醒醒啊!!”
最后她的呼喊中竟带着一丝哭腔。
医老悄悄叹气,转身离开。
仙族皆道,药姑荣辛是个绝情之人,怕只是因为她从未入情。
日后,怕是再也没有药姑荣辛了。
“我后悔了,凰弈。”荣辛喃喃道。
她后悔了,后悔去试探他,后悔去伤害他。
但她并不后悔,动了荣离。
榻上的凰弈,像一座雕塑一般,似乎永远不会呼吸,不会醒来,他深邃的眼睛似乎也再不愿睁开。
“荣辛。”
荣辛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惊喜地看向凰弈,但凰弈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嘿,我喊的你,我在你后面。”
荣辛愣了,一回头,看见一个俊朗的少年。
“我是天墨。”
荣辛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凰弈:“滚。”
天墨是谁,来做什么,她根本不在乎。
谁要来敢打扰凰弈,就得死。
凝笙戳了戳天墨的胳膊肘:“这个凰弈怎么没有醒?不是说是荣辛救活他的吗?”
天墨瞄了一眼荣辛,凑近凝笙耳朵,压低声音道:“我怎么知道?你忘了她上次把凰弈打成什么样子?能醒来就怪了!你看看她,现在还猫哭耗子。居然叫我滚!”
凝笙看了天墨一眼,摇摇头:“那我们就傻傻地站在这儿吗?”
天墨再瞄一眼荣辛,再次压低声音:“我也想知道,你非要回到这段凰弈半死不活的回忆里干嘛?有用吗?”
凝笙轻咳一声,即使是透明的,也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刚刚那个老头不是说凰弈一息尚存嘛,他现在没有反抗之力,我们趁荣辛不注意,将他扛走带到凰主面前,这样我们任务就完成啦!凰主这么厉害还能把他救活呢!”
天墨突然用万分嫌弃的眼神看向凝笙:“难道我之前说的话就跟你吃的盐一样扯淡吗?说了带不回去带不回去了!再说了,你当凰主那个女人是谁啊?救个命跟放个屁这么简单?”
凝笙撇撇嘴,不再说话,裹裹衣服,离天墨远远的。
天墨表示非常头疼。
“你在说什么?什么凰主?是谁?”荣辛突然站起来看向天墨。
凝笙吓一跳,刚刚天墨最后和她说话得时候忘压低声音了!哎咦!
不过这可跟她没关系。
凝笙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天墨。
然后突然非常庆幸荣辛看不见自己。
天墨嘴角一弯,确是一番达到目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