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锦跟着戚怀镜的人回了东秦郡守府,她大大咧咧地嚷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可是非金枕玉榻不会就寝的啊。我警告你们,你们待我可小心着些。”
戚怀镜愣住了,想了一会儿,“衡殊,派人禀告殿下,把他安排到郡守府守备军中。”
八秦近些年来事端层生,各路门阀都听说掌管着八秦的是年仅二十有二的秦王殿下,不免轻视了,就连这大街上,地痞流氓都开始明目张胆的招摇过市,当街高声咏唱《庸劣》,实在是太不把秦王放在眼里。
《庸劣》是当地流传的民谣,讲的是一个纨绔子弟醉生梦死,耗尽家财,最终缚死于房梁的故事。
故事本无何可评议,争议在于《庸劣》的主角似乎是以秦王为原型的,秦王听后怒不可遏,派人将写手抓起来,赐鞭诫三十放还。
戚怀镜便大手一挥,凡是街上斗殴次数超过十数,家中老母不过五旬,无妻儿,无本分差事,常出入秦楼楚馆,赌场酒楼等地之人,皆入郡守府,编入守备军。
东秦百姓都啧啧称奇,这秦王真是好大的脸皮。
衡殊说,“公子这是将他当作街上的小混混了?”他略微有些惊奇,公子往常绝不会如此草率,编入守备军的人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游手好闲之人,从没有如此随意的决定。
戚怀镜轻觑他一眼,“说来也怪,本公子看这小子第一眼便觉得他格外的游手好闲。”,他清凌凌地眼睛看得衡殊有些发憷。迟锦震惊地扬起了头。
迟锦见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便拼命挣扎,大声喊道,“唉,唉,你们不要随意做决定好不好?你们问过我的意愿吗?”衡殊礼貌性地一笑,“小公子多虑了,你的意愿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迟锦气得...气得眼睛都疼了。她摸索着径直向前走去,这时,一道声音拦住了他,“站住,你背上背得是什么?”迟锦身体猛地一僵,背上忽然空得发冷,宽大的黑袍空荡荡的,一般人绝不会疑心其中藏着什么。
她已经将承影包的严严实实了,不会有问题的。她仍旧僵硬的扭过身子,脸上堆积满了笑意,“这是我出山前,师傅赐予的本命剑。”
戚怀镜仔细斟酌了出山两个字,倒是没想到这个小瞎子有点来头,“你之前师承何山,道属何门?”
迟锦十分骄傲地说,“龙虎山,我乃龙虎山第三十九代亲传弟子,修无道。”
龙虎山,戚怀镜倒是知道,千百年来一直传说龙虎山上有仙人,戚怀镜却不怎么信,只当是他们愚弄天下人罢了。
“那这,无道是为何道?”
“无道是指,修道未有所成,尚且没有任何道行。目前只配给师傅师叔们烧火做饭,端茶送水。”迟锦大言不惭地说,戚怀镜也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难怪你这本命剑长得如烧火棍一般。”
听到这里,迟锦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放下来了,只听得戚怀镜又问道,“你的道号是什么?”
道号?迟锦被戚怀镜问得愣住了,她一个假道士,哪来的道号啊?
她咬牙,战战兢兢地回答,“甲戌子,因,因为我是甲戌年唯一入山的弟子,掌门便赐道号甲戌子。”是的,假而又虚,甲戌子。
戚怀镜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迟锦也不知他信了没信,反正她自己都快相信了。
迟锦发誓,如果不是她现在双目失明,她绝对要这个人好看。看她游手好闲也就罢了,竟还将她强掳回郡守府,真以为自己是太岁爷爷了吗?
她不怕戚怀镜对她如何,她只怕戚怀镜拿走承影。此刻见戚怀镜不再揪着承影不放,便立即恢复了本性。
她黑色布条下黯淡无光的眼睛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面上也仍旧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心中冷笑一声,回头便大喊,“那个什么,叫衡殊是吧?带我走吧。”
还给戚怀镜留了句话,“我告诉你啊,你且等着,有朝一日我要你求着送我出府?”
戚怀镜浅笑,只是笑容略微寒凉,“门都没有。”
迟锦一听此言,更是嚣张,“啧啧,堂堂郡守府,竟连“门”都没有。”言语间全是鄙夷与不屑。“当真是清贫至极。”
戚怀镜愣了一刻,反应过来迟锦的意思,淡淡一笑,“很好,衡殊,让她体验一下“门”没有的郡守府。”
衡殊怔愣,“是...”
不消片刻,迟锦就站在了一个没有大门的荒芜院落,地上杂草丛生,空气中都弥漫着烟尘的气息,把迟锦呛了个够呛。冷风直灌入房内,迟锦瑟瑟发抖。
衡殊尴尬一笑,“小公子晚上睡觉多加床被子。”迟锦也报之一笑,抵死挣扎,“身为东秦守备军的一员,我怎可一人独居如此宽敞的院落。”
“虽还未能与兄弟们相识,但享有如此大的特权叫兄弟们知晓了怕是不好。”
“不如就让我与兄弟们一同居住吧,平日里也方便。”
衡殊挠了挠头,“公子说的话,大家都不会有意见的。”
迟锦暗暗咬牙,果真昏庸。
“对了,还不知小公子名讳?”衡殊问道。
迟锦回了句,“崔念景。”
这是她用了三年的名字,她是景昭的妹妹,永远都是。
日头西沉时,迟锦将院子里搜罗了一圈,只找到一件破衣服,还是春衫,一点都不防寒。索性是宽大的,迟锦将它用手撕扯开,踮起脚尖艰难地将它挂在本该是门的位置。
迟锦勉强满意,虽不防寒,只当遮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