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姬逸风匆忙赶来,甚至忘了宫中的礼仪规矩。
他刚入明月殿便看到徐冰清站在外殿门口处。
徐冰清看到他,淡然道:“王爷。”
姬逸风微一点头。
姬御宸已从内殿走出,满脸戾气,杀意尽显。
“竟然敢对朕的宝贝公主下手,真是活到头了。”
“月儿如何?”姬逸风忙道。
“王爷放心。幸得发现的早,公主殿下中毒不深。”
月儿公主乃姬御宸和秦雪卿的小女儿姬晟月,年仅五岁。
接着,从内殿走出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孩童,正是姬御宸和秦雪卿的长子姬晟睿。
一张稚嫩小脸上还有泪水的痕迹,年纪小小,神色却严肃冷然,有着超于七岁孩童的成熟,颇有几分姬御宸的神采。
“父皇,都怪孩儿疏忽大意,让月儿替我受苦。”
“既然知错了,这个月就跟着御医学习熟知各类药草。”
“是。”
姬逸风不赞同道:“皇兄,睿儿还小,这惩罚是不是……”
看着皇兄眸若深海的眼眸,姬逸风咽下后面要说的话。
姬御宸嘴角勾笑:“你若不开口我倒是忘了,你出身皇家这么多年,早知自己身边危机四伏却还是放松警惕,竟然被人暗中下了两种毒。我看,不如你跟睿儿一起,好好学学药理?”
姬逸风轻咳两声,不再言语。
姬御宸懒得理他,“你怎么知道的?”
说得自然是姬晟月中毒之事。
“我适才去到应天书院,听到秦先生提起,便赶了过来。”
应天书院乃皇家所办,相当于东皇国陛下的门生了。
此书院现由秦雪卿的父亲秦淮志掌管,主要为东皇国培养栋梁之才。
不论出身,不论门第,只要有才,凡十五岁以上年轻男子皆可入学,但也有例外。比如徐冰清,她从北境回京之后便习学于秦淮志名下;还有如今的徐浩然,两位皇子姬晟睿、姬晟轩和公主姬晟月皆有秦淮志亲自教导。
今日之事,皆源于一块芙蓉糕。
应天书院有为秦淮志单独辟出来一处院落,姬晟睿兄妹三人和徐浩然都还年幼,又都在秦淮志院落学习,所以他们的膳食都是一样的。
午时,姬晟睿因练字便比往常晚用了膳食,所以膳食里比其他几个人多了一盘芙蓉糕,但他并不知道,更甚者也并未在意。
他自幼时,姬御宸便告诉过他,在自己还不能真正做主时,不能把自己喜欢的展于人前,所以即使是用膳,即使是很喜欢,他也只是每盘各吃一点点,绝不贪吃。
只是今日他刚准备用膳,姬晟月突然出现,见到芙蓉糕就向姬晟睿讨要。
对于他来说,自家小妹即使是向他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送到她面前,更何况只是一盘芙蓉糕。
可姬晟睿没想到,就是这盘芙蓉糕差点要了自家宝贝妹妹的性命。
最后幸得徐浩然及时出现并发现异样,才未酿成大祸。
不一会儿,秦雪卿拉着二儿子姬晟轩和徐浩然从内殿走了出来。
二皇子姬晟轩和公主姬晟月为同胞双生子女,年仅五岁。
姬御宸上前轻搂秦雪卿入怀,温语道:“别担心,月儿很快就会好了。”
秦雪卿执帕拭泪,声音哽咽道:“他们都还是孩子。”
“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姬御宸语气温和,但眸中的冷厉令人胆寒。
徐冰清忽然道:“听闻珍妃娘娘有了身孕。”
珍妃,庆国公庆宇的嫡女庆柔。
姬逸风抬眸看了一眼徐冰清,不敢置信,没想到这后宫之事她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秦雪卿身形一顿,像似受了打击。
姬御宸瞪了徐冰清一眼,那意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姬逸风看着她,“你是怀疑是珍妃加害睿儿?”
“即使不是她,也与她相关。或许是有人为了栽赃嫁祸……”
姬御宸轻咳一声,徐冰清立即意识到还有两个孩子在,便住了口。
姬逸风走到徐浩然身前,打量他。
十一岁的徐浩然灵秀稚嫩,水亮的黑眸闪烁着聪慧与灵动,很是惹人怜爱。
“你是怎么发现的?”
徐浩然先行礼,恭顺道:“今日只有大皇子的吃食比我们多了一份芙蓉糕。”
姬晟轩紧接着道:“素日里,我们几个的吃食都是一样的。今日,哥哥他废寝忘食误了时辰,所以我们都用完膳玩了一圈回来,哥哥才开始用膳。”而后声音低了下去,“月儿先我们一步到,一见到桌上的芙蓉糕,还以为是母后派人送来的,就抢先……”
徐浩然接着道:“今日给大皇子送吃食的内侍肩背挺直,走路步伐略大,不似平常的内侍低腰缓步。”
姬逸风听到此,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年仅十一岁的徐浩然竟如此的观察细微、心细如发。
“当然,我也只是疑惑。为了以防万一,我就用莫叔叔给我的药粉洒在芙蓉糕上,结果……”
秦雪卿感激道:“这次真得感谢你,浩然。”
徐浩然咧嘴一笑:“皇后姐姐请放心,我自小也经常中毒,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活着。”
姬逸风看着他,心中感叹:如此小年纪,如此万般痛,竟还能如此明朗地宣之于口,不知是因他的没心没肺,还是归功于自幼护他长大的姐姐。
姬御宸开口道:“你们两个出去玩吧!”
“是。”两人手拉手而出。
只见徐浩然牵着姬晟轩的小手,十一岁半大点的孩子迁就着五岁孩童的步伐,一高一低,那么和谐,那么美好。
姬逸风看着他们相携而出的小小身影,仿佛看到年幼时自己与皇兄手牵手的情景,那时的他们也是如此美好,令人怀念,且记忆犹新。
一直以来,自小到大,都是皇兄牵着他,护着他,而他潇洒肆意,还处处惹事。
而后,他投身军营,挽弓执枪,在战场上呼啸往来,他以为这样可以帮皇兄守护边境安宁,就是为皇兄分担责任和辛苦;他以为他整日里浴血奋战的,已很是艰辛,殊不知京城暗流比之沙场征战更为凶险,毕竟沙场上明刀明枪,京城则是暗箭无处不在。
“大哥。”姬逸风薄唇倾吐出好久不曾唤出的称呼。
姬御宸知他所想,无非是自从他登基为帝后,由于礼法和规矩,或是年龄增长,姬逸风已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切、熟稔、依赖地称呼他“大哥”,而是以君臣之别,生疏、知礼地称呼他为“皇兄”或是“陛下”。
这声“大哥”是姬逸风有感而发,是怀念,也是由心而唤,更是对兄长身处环境的担忧与关心之情。
也许别人不懂,但作为自小看着自家弟弟长大的姬御宸自是明白的,所以他轻笑着上前,轻拍他的肩膀,“放心。”又转首看向徐冰清,“你可有好办法?”
“此人会武,又懂易容。既然能全身而退,想必是书院中人。”
秦雪卿道:“我吩咐过服侍四个孩子的侍从,必须准时把膳食送到孩子身边,怕他们贪玩或是看书忘了用膳的时辰。即使睿儿忘记用膳,但服侍他的人定是不会忘记的。”
姬御宸冷笑:“看来他躲得不远,还在书院岳父的院落里。来人,去把人全都抓起来。”
“陛下。”徐冰清出言阻止,“今日孩子们没在一起,他才得以下手,想来肯定是蓄谋已久。但若是隐藏已久,更早前也许并非没有机会。我想他之所以没机会,或许是因为他刚进秦先生的院落当职不久,更或者……是从珍妃娘娘有身孕开始。”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需要查一下最近这些日子都有谁进入秦先生的院落?”姬逸风看着她。
徐冰清不置可否。
姬御宸冷笑:“那便按你说的查吧!珍妃!哼!后宫被污染了这么久,看来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正好过几日便是皇后的生辰,往年都太过冷清,今年便邀众臣及内眷一起好好热闹一番吧!”
“陛下!”秦雪卿皱眉,因她不太喜欢这种高调奢华的姿态和铺张浪费的行为。
“姐姐一向勤俭内敛,偶尔奢侈浮夸一下也挺好。”
秦雪卿看看这两人,只得无奈叹气。
姬逸风在一旁沉默不语,此刻才发现皇兄与徐冰清在做人做事上心照不宣,且有些相似。
相比于她对待自己时,总是客气又疏离;而在皇兄面前,却是如此默契又自然,难道她真的心怡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