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徐家小姐徐玉凝的出阁之日。
宁国侯府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不过也只限于侯府西院。
侯府东院里除了挂着的红绸彰显着喜庆之外,院里的侍女、婆子、小厮和护卫依如往常,各司其职。
徐冰清换下了往日常穿的清新素雅的青衣,为了映衬今日的喜事,特意换上一袭淡淡粉衣,虽依旧是素净清雅的风格,却多了丝小女儿家的娇嫩和活力。
西院徐玉凝院落,此刻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见到徐冰清到来,众人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徐千慧率先走过来,“冰清来了呀!快快快!里面请。今日你姐姐出阁,你们姐妹俩趁还有些时间好好说说贴己话,不然怕是以后,机会就会少了。”
徐冰清嘴角勾笑:“姑母说得极是。”
徐玉凝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但好在眸中并无其他情绪,看样子,是认命了。
也是,如此境况,身为女子,想不认命都难。
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
如此地步,全是徐玉凝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宋若情上前拉着徐冰清的手肘,笑着道:“世人皆言,姐妹幼时小打小闹,谁也不愿服输,到出阁之后才知道姐妹的重要性。今日大表姐出阁,以后我们姐妹之间要多加来往才好。情儿相信,我们三姐妹的情谊一定更甚从前。”
“是是是。”徐千慧笑着道。
“表小姐这话说得不错……”
……
众人争相附和。
徐冰清不着痕迹地从宋若情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笑着道:“今日是姐姐的大喜之日,冰清在此祝姐姐幸福美满。”
“呦!郡主这是羡慕了?”
闻得此声,房内顿时陷入安静。
说话之人缓缓走来,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摇曳的身姿一步一晃,煞是耀眼。
百里芳华!
徐冰清心中冷笑:真不知道恒王是怎么想的,竟能容忍百里芳华活至今日,还允许她出府,并来到宁国侯府。要知道,她虽是北夷公主,和亲于东皇,但出了她跟姬苍晔这等肮脏之事,不仅把恒王妃的名誉一扫而空,还把北夷派她和亲东皇的目的打乱,真不知她怎么还有空暇来观赏徐玉凝出阁之景况?
徐玉凝看见百里芳华,面无表情的脸颊被恨意取代,满是怨毒的双眸恨不得百里芳华立刻死去。
房内众人皆是心惊,没想到恒王妃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她与姬苍晔、徐玉凝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苟合之事,早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在外人眼中,徐家小姐徐玉凝与贤王世子姬苍晔男才女貌、情投意合的,一时情不自禁,倒也情有可原。但百里芳华身为北夷公主,又是恒王的王妃,却与姬苍晔牵扯不清,那就让人愤恨嘲讽了。
只见百里芳华一袭鲜红衣裙,笑容浅淡,一派雍容端庄之姿,步履轻缓地从人群中走来,丝毫不在意周边人的目光,径自走到徐玉凝面前,“徐小姐今日可真是绝色倾城。”
徐玉凝怨恨地看着她不语。
百里芳华弯腰低头,凑近她耳边,低语:“自己技不如人,倒也怨不得旁人。不过,你放心,你得不到的,她也……得不到。”
她?徐玉凝眼眸睁大,难道是指……看了一眼徐冰清,又看向百里芳华,仿佛在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徐玉凝并不是担心徐冰清。
况且,她与徐冰清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不认为百里芳华能轻易算计到徐冰清。
还有,徐玉凝担心百里芳华会故意搅乱她的婚宴,虽然她并喜欢这桩婚事,但她已是京城坊间的茶后谈资,是整个徐家的耻辱。
然事已至此,她清白被毁,名誉尽失,除了嫁给姬苍晔,早已别无他法。
有些人,有些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经历了这么多,徐玉凝已经认命了,她不想今日的婚宴再出现任何纰漏。否则,无论是徐家,还是贤王府,都将再无她容身之处。
百里芳华轻轻一笑,不再理会她。
接着,便有侍女来报,说是迎亲队伍已到,准备迎新娘出阁。
徐冰清站在人群中看着迎亲队伍接上新娘离开,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对于徐玉凝而言,这桩婚事虽然不是她心中所愿,却是对目前的她来说最好的结局。况且,她出阁,事事都有爹娘操持,兄长张罗,从某一方面来说,她也是幸福的。
徐冰清忍不住苦笑,因为对她而言,爹娘在旁已是妄想,更何况是他们看着自己出阁,这永远是不可能的事。
“宁安郡主。”百里芳华走到她身边,同样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队伍,眸中深藏的思绪一闪而过。
徐冰清对她的靠近并未理会。
“相信宁安郡主出阁之日一定更为热闹。”
徐冰清并不认为自己与百里芳华有什么好说的,也不认为她今日来此就只是为了送徐玉凝出阁的。只是,不管百里芳华想要如何,都与自己无关,自己也不想参与,更不想与一颗废弃的棋子,走投无路且临近疯子的人有任何瓜葛。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无论百里芳华的笑容如何的温婉大方,姿态如何的优雅高贵,都抵不住脸颊的消瘦和苍白,眸中的沧桑和疲惫,还有她那清晰可见的瘦骨嶙峋的身体。
可以想象到,这些时日,百里芳华在恒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徐冰清抬脚准备离开。
百里芳华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徐冰清,“宁安郡主,本妃有些话要单独跟郡主谈。”
“我和你之间无话可说。”
百里芳华一愣,似是没想到徐冰清会直言拒绝她。
徐冰清已动身离开。
百里芳华快走几步,跟上她,“徐冰清!”语气里带着些恼怒和急切。
徐冰清斜睨她一眼,“我以为恒王妃会急着到贤王府喝上一杯喜酒。”扭头凑近百里芳华耳边,“毕竟您与今日的新郎官也曾……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一夜夫妻百日恩’。”
“你!”百里芳华闻言脸色煞白如雪。
徐冰清本不想戳人痛处,只是被她这样缠着很是厌烦,更何况她拦下自己绝对是另有所图。
“害人者,终将害己。今日之果,终是怨不得旁人。”
百里芳华冷笑:“两方对局,棋差一招,我认。不过,宁安郡主今日之境,不知又是何人酿的果?”
看着她看似平静又似疯狂的面容,徐冰清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和不安。
她知道百里芳华不安好心,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所以徐冰清不想与她有牵扯。
毕竟一颗废弃棋子的最后一击,没有人想要承受,因为谁也不能预知其结果。
难道百里芳华打算孤注一掷了?
徐冰清懒得理会她,转身就走。
“世人皆知,徐侯爷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只可惜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实在令人惋惜。”
素英的耳力一向很好,闻言忙看向自家小姐。
虽说徐侯爷夫妇已过世六年,但自家小姐在外人面前甚少提及自己的父母亲。
也许是丧亲之痛太过沉重,小姐一直没有走出来;也许是当年太过年幼,记忆浅薄。总而言之,小姐她从未主动提及过关于父母的任何事情。
徐冰清身形微顿,并未言语。
百里芳华嘴角轻勾,直盯着她的肩背,“侯爷出身将门,精忠报国是义务,沙场牺牲是结局,这一点原本无可厚非。”
徐冰清转身看着她,她知道百里芳华是故意的,就是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百里芳华见她肯听自己说话,走近几步,凑近徐冰清耳边,“侯爷天生将才,又英勇无量,堪称‘英雄’。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此旷世奇才,难保不会有人心生嫉妒或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这句话只有徐冰清听见了,她心中冷颤,百里芳华此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虽然徐冰清面色未变,但事关徐明渊夫妇,百里芳华就不相信徐冰清不好奇。
“宁安郡主堪称‘咏絮之才’,今日有幸遇见,不知是否有幸请教一二?”
徐冰清轻轻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小姐?”素英不予苟同。
很明显,百里芳华不安好心,她处处置小姐于死地,又怎会是请教这么简单?
素英不知道适才百里芳华跟自家小姐到底说了什么,明明先前小姐本不欲与她多作纠缠,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
徐冰清朝素英安抚性一笑。
若说百里芳华对自己算计,或许有可能,但这个时候置她于死地倒是不可能。
百里芳华最恨的人应该是姬逸风或苏行夜,这两个毁她声誉的人;更或者是徐玉凝或是姬苍晔;更甚者是恒王姬宗黋。
说到底,百里芳华和徐冰清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反而是百里芳华,从始至终,一直在针对徐冰清,只不过每次都被徐冰清机巧化解,而她自己无功而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