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你不是说想要盘楼吗?”长公主拿出一个深红色的盒子,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票据,塞满了盒子,“你看看,这里都是京城地位还不错的几家。”
周自柔嘴巴张成“O”字形。
您确定这是几家而不是几十家?
“这么多?”周自柔翻了翻,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豪横的人。
“原先的风语楼,知道吗?”
周自柔摇头。
长公主:“那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家,本是想把那楼的票据给你,但原本掌管风语楼的昌楚世子不知道为何,前几日出了事,因此也不好上门去讨要,只能让你在这里头选选可有自己喜欢的。”
周霄诚眼皮一跳:“公主殿下……”
“多谢殿下!”周霄诚几乎是一出声,周自柔就抱住了盒子不撒手,“柔儿不胜感激,只挑一家就行啦。”
“不必跟我客气。”
“柔儿。”周霄诚看了她一眼,“怎么好……”
“生辰礼物罢了,没甚好推脱的,周公子。”长公主及时出声,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摆了摆袖口。
周霄诚:“……”
周自柔认真地板起小脸:“等我挣了大钱,定会将钱还给公主的。”
周霄诚嘴角微动:“你这话,一份可信也不见得。”
长公主弯唇:“好。”
长公主无所谓她还与不还,只是觉得她有心做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周霄诚:“……”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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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柔选了一张,欢欢喜喜地走了。
长公主:“既然事情已说完,我就先走了。”
“殿下留步。”周霄诚叫住她,“方才听公主殿下提及昌楚世子,敢问,昌楚世子是出了什么事?”
长公主停下来。
“昌楚世子,于三日前,被人在世子府中暗杀了。”她神色复杂。
当日,三更。
柳二爷府中。
“真是大快人心,这个孬种总算是死了。”柳二爷豪气地喝上酒,地上堆倒着零零散散的酒瓶子。
酒桌上皆是一群糙脸赤臂的莽汉,笑起来凶煞:“恭喜二爷,贺喜二爷!”
“哈哈哈,还是多亏了裴公子啊。”柳二爷拍了拍裴盏的瘦弱的肩膀,摸了一把,全是骨头。
在一群混合酒气与臭汗的大老爷们中,徒坐于柳二爷旁边的少年不发一言,温顺如玉公子。
“裴公子连昌楚世子这顽固畜生都能除掉,这以后,醉风楼还有谁能来闹事?大家说,是不是?咱们大家伙,也得好好感谢裴公子!”
随机又是一阵粗犷的笑声:“那是,咱们醉风楼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裴公子,我敬你!”
裴盏垂眼,也举起一杯酒。
“恭喜二爷。”
“……”敬他的酒杯还悬于空中,一壮汉讽刺地道:“裴公子,如此不给面子?”
柳二爷微微有些尴尬,瞟了一眼裴盏,拿起面前桌子上的酒在他杯口碰了一下:“还是多谢裴公子了啊。”
裴盏浅笑:“柳二爷不要忘记约定就行了。”
柳二爷笑容僵硬:“那是自然。”
桌上之人皆以柳二爷为首,裴盏又是醉风楼的功臣,都憋着心头的不甘,“呵”一声,举杯的壮汉将酒碗“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酒喝了两个时辰,裴盏自横七竖八的醉倒汉中穿行而过,走到大院儿里。
刚交代完事情的柳二爷回来。
粗声粗气:“裴公子这就要走了?不多呆一会,一桌子好酒好菜我看你也没动,可是不合胃口?”
“二爷倒不必跟我来这虚的,”裴盏漫不经心地笑,“裴某要的东西二爷可取了来了?”
柳二爷嘴角抽搐,他这性情怎么没被人给掐死:“你我既已约定,自然是不会忘,我柳二岂是出尔反尔之辈?来人。”
待人取了房契来,柳二爷忍痛递过去。
裴盏捏住房契,稍稍使了些力气。
“慢着——”柳二爷实在是肉痛,“你大费周章要这风语楼作甚?”
两个月前,震惊京城的醉风楼花魁失踪案,其实是花魁莫名死于房中。不清楚事情缘故,发现此事的醉风楼老鸨为了维持醉风楼的名声,只对外宣称是花魁盈盈莫名消失。
柳二爷派人去调查,密探查到,当晚进花魁房中的客人除了提前预定的公子,后半夜还来了一个人。
京城中绪王爷之子昌楚世子,残暴嗜血,年近中年,尤其痴迷女色,当晚喝醉,凌虐了醉风楼花魁整整两个时辰,直至盈盈姑娘死亡。
身为醉风楼的幕后老板,柳二爷岂能忍这等牲畜。
裴盏正巧上门来,提出约定,他替柳二爷杀人,但他要风语楼。当然,他一个人肯定不行,自然还需要柳二爷这边的人帮忙。
权衡之下,这是两赢之事,柳二爷答应了。
待裴盏三日前杀了那昌楚世子后,柳二爷搜刮了世子府上下,其中属这风语楼的房契令柳二爷最为中意,可惜裴盏早说了他的目的。
真是眼光一流,这楼可比他们醉风楼还好呢!
裴盏眉梢带着薄凉笑意,趁机将房契从他掌中抽出:“这就不劳二爷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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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发白,已经要亮了。
周自柔起的很早,她昨晚兴奋得睡不着,想早点起床去看楼。
“小姐,裴公子来了。”
周自柔顿住:“哪儿呢?”
连枝:“就在外面。”
周自柔两个月没怎么主动找过裴盏,裴盏也两个月没有涉足过她的院子,怎得偏今天来了?
“你找个由头,就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周自柔眨眨眼。
连枝为难:“这样不太好吧……”
周自柔放下一支珠钗,抱着连枝的胳膊撒娇:“我这不是想先去看看楼嘛,晚了就不好了。”
连枝拗不过:“好吧。”
周自柔偷偷叭在窗口,看着连枝对裴盏交代了几句,其中不知说到什么地方,裴盏神色微闪,似乎往这边瞟了一眼,周自柔赶紧蹲下来。
“……”
“裴某知晓了。”
“裴公子莫要担心,等我家小姐身子好了,自会去找裴公子的。”
隐约的对话声传来。
门外,裴盏不接这话,他看见了窗后的人儿,她面色红润,丝毫无病弱之态。
沉默半晌后,裴盏眉眼带倦意,微笑:“劳烦连枝姑娘。”
少年在树上徒坐了一夜。
他手里攥着风语楼房契,只为了第一时间将这东西交付她手中,她定是会欣喜的。
可惜,裴盏眼中含着一点儿自嘲。
她存了心想躲着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找他。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周自柔小声问:“走了吗?”
连枝点头。
周自柔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描眉敷脂粉,整个人明媚活泼。
“那我们也走吧。”周自柔收拾好东西,拉着连枝先去了厨房,她要去找阿桑。
“小姐。”连枝突然低声叫住她。
“怎么了?”
连枝:“裴公子看着有些可怜。”
周自柔:“……”
“听到小姐不见他,他整个人颓唐极了。”
那是你不知道他疯起来有多可怕!傻瓜!
“我知道啦,”周自柔揉了揉她的脸,“回来以后,我定会去看他的,我还要和他商量一起开店的事呢。”
连枝这才好受了些,抿唇一笑:“嗯。”
~
周自柔带上连枝和阿桑,一起去了京城东街那家以前开茶馆的楼,此楼以往生意都很好,但前两年家中变故,老板便将茶馆卖了。
长公主偶然看见,便叫人商谈,去买了回来。
周自柔看了看店面,虽然装潢不错,并不简陋,但距离她想象中的样子还是差了许多,她将要所改之处一一记下。
“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茶馆前两日易主了。”
林藕羽脚步停滞:“这才不出五日,便易主了吗?”
周自柔听见熟悉的声音,往楼下一看,林藕羽站在楼梯之上,显然也看见了她:“周表妹?”
“是我。”周自柔笑了笑。
林藕羽同小厮一块上楼,小厮躬身介绍:“这便是我们茶馆的新老板。”
林藕羽愣了愣,虽然看见她时就猜了个大半,可到底还是对此时有些许恍惚。
“你先下去吧,我同这位公子是熟识。”
小厮下楼,周自柔手里还抱着一个本子,上面详细的写了她的想法,她这两个月将这件事准备得充足,只差本金,长公主的礼送得极为及时。
“竟没想到,你也会对做生意感兴趣。”林藕羽温和地笑着。
周自柔笑:“人生在世,总要做点不一样的呀。”
“在理。”林藕羽眼神愈发温柔,指了指她手上的本子:“我可否一看?”
“当然可以,只是没什么宏伟壮志,都只是我的一些小想法而已。”
两人同看一个本子,距离自然而然,便贴近了些。
可这场景落在对面酒肆的人眼里,刺眼而灼热。
裴盏眼角发红,字字咬牙:“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呢。”
“金童玉女?”一道嘲讽的女声响起,伴着跺脚声,“我看是狼狈为奸,不知廉耻吧。”
这个声音尖得有些刺耳,裴盏皱眉,斜睨过去,孙琴湘弯起唇讥笑:“怎么?你也喜欢那个女的?”
只她一人,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其余都已被孙琴湘屏退左右。
孙琴湘。
裴盏看她片刻,移开视线:“关你何事。”
孙琴湘早发现这少年,立于围栏,看他穿的破破烂烂,举止之间却有一种矜贵之感。
肯定是错觉,说不定是哪家的马奴,孙琴湘不在意道:“那个男人是我的未婚夫,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噗。”
他不轻不重的嗤笑表现如此轻视,孙琴湘脸色瞬间青紫交加:“你什么意思?”
“你在嘲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