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柔说完有些后悔，往他嘴里塞东西的手想要后退，裴盏抓住不让她松开。

周自柔抬眼，裴盏正直勾勾地看着她，乌黑的眼睛里开始含着一点笑意，接着他一口一口地将她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

吃到最后一口，裴盏的舌尖像是不小心在她手指上若有若无地舔了一下，周自柔触电般缩回来。

裴盏眉梢残留一丝意犹未尽的兴味。

“可你骗我，你说你病了。”裴盏委屈地说，嘴边沾着一点白色的糕浆，显得毫无攻击性：“你分明就是不想见我。”

顿时，周自柔哑口无言：“这个我可以解释。”

裴盏嗯了一声，方才的糕点让他好脾气地看着她：“你解释。”

周自柔磨磨蹭蹭地组织语言，被他舌尖碰到的皮肤此刻烫得吓人：“我……不是一直想要开店吗，你也知道的。正巧，昨日长公主趁我及笄生辰，送了我一个楼，我太过高兴，因此想着今日一大早去看看那楼，所以才称病的，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

长公主送给周自柔的生辰礼物是香喜馆。

就是周自柔今天白天和林藕羽在一起的那个茶馆。

裴盏的眼神几乎是在霎时，变得黯淡无光。

原来她想要的礼物，已经抢先一步被那两个公主送了……

风语楼的房契此时还在裴盏衣服里，被他妥帖地揣着。不过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它便从云端跌落，现在毫无价值，逊色不堪。

“所以，长公主已经给了你想要的店面了，是吗？”

周自柔反应两秒：“是的。”

裴盏从衣衫里抽出那张叠成四角的房契，低声说：“那这东西，便是没用的废纸了。”

“这是什么？”她去拿了过来。

房契上明晃晃的“风语楼”三个大字，令她记得长公主昨日说过，风语楼，是京城最好的铺子。

周自柔感觉自己是被云砸中了一般，晕乎乎的。

“你……怎么会有风语楼的房契的？”

裴盏：“别人送我的。”

“谁啊？”

“醉风楼的老板，我同他是故友。”

周自柔不知道醉风楼的老板是谁，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前些日子醉风楼的花魁被人凌辱死掉的事情……这还是裴盏跟她说的。

按理说，她应该再问些什么，譬如“为什么他会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之类的问题，但想到上次的经历，她怕再问下去，又是什么强奸致死之类的惊天骇话，便及时住了口。

周自柔将手中房契还回去：“那这个你便好生留着，将来做些生意也是好的。”

裴盏喉口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两下：“你不要？”

“长公主刚将香喜馆送我。”她有些为难道。

姬平阳、姬钰阳，……是吗？

这两个公主三番四次来找她不说，如今已经开始占据了周自柔内心的一块地方，裴盏感到一股威胁逼迫着他的大脑，血液在咕咕地冒着泡泡，心底萌发出杀意。

“可是这个要好些……”裴盏吞吞吐吐地道。

周自柔：“确实是这样，可是我已经接受了香喜馆了。”

裴盏面无表情，攥紧了手中房契：“我知道了。”

看他把价值不菲的东西揉成了一团，接着手指微动。

“你要做什么？”她没忍住问道。

“你不要，那留着也没用。”裴盏冷漠地说，“倒不如撕了。”

周自柔不可思议地夺过来：“撕了干嘛呀！”

瞪他一眼，周自柔看着皱巴巴的痕迹心疼不已：“不懂珍惜！我替你保管着。”

见她当宝贝似的把房契铺平，接着放进衣服内侧里，裴盏眼眸更沉：“不要的东西，为什么还留？”

“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这是钱！”周自柔反驳，身为一名勤俭节约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从来没见过这么糟蹋钱的人。

裴盏嘴角扯动：“你爱钱么？”

“谁不爱钱？”

“既然如此，那么钱和二位公主之中，若是只能择其一，你会选谁？”裴盏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周自柔诧异地看他一眼：“这是个什么问题……”

要是非要让她在钱和朋友中选一个……她自然是选朋友。

“既然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便换一个。”裴盏不耐，“钱和林藕羽，二者择其一，你选谁？”

“我都不选！”周自柔愤恨地看他一眼，“莫名其妙。”

她起身，到了晚上了，她得赶紧走。

裴盏：“你会选他，对不对？”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周自柔身体微微发颤，她知道，裴盏又开始了。

少年受不了她在这个问题上沉默，藤地站起来，一把圈住她的脖子，沉沉地道：“算了，别回答我。”

他害怕，他害怕周自柔会说出那个名字。

“柔柔。”裴盏的黑发蹭到她的下巴，带着难以抑制痛苦，“柔柔……”

“你……喜欢我吗？”

周自柔看着外面如幕布般的天空，有些恍惚，即将撒下第二个谎言的她，心跳如擂鼓：“喜欢。”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正在循循善诱地问：“你呢？你喜欢我吗？”

裴盏圈住她肩膀的手臂逐渐缩紧，暧昧而沉郁的气息在两人之间传递，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我想要你，柔柔。”

我想……完完全全地拥有你。

把你锁起来，绑在床上，只能我一个人看，只能我一个人亲。

~

周自柔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下巴抵着膝盖。

她双眼无神，脑子里空白。

刚刚她，好像个欺骗人感情的骗子……虽然十分愧疚，但是近在咫尺的成功让她心动极了。

“系统。”

“在呢。”

周自柔：“裴盏现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为您打开目标攻略好感度，已查询，攻略对象好感为99％——”

周自柔屏住呼吸，离胜利只差一步了？

【叮咚】系统：“查询数据得到更新，攻略对象好感度更新为1％——”

周自柔愣住。

【叮咚】系统：“因为目标对象好感度正处于剧烈波动之中，故而系统只能关闭改页面，希望宿主理解。”

周自柔：“……”

“系统，你是人工智能吗？”周自柔问。

系统标准到机械的声音在她脑子响起：“是的。”

“不像呢。”周自柔无情地嘲讽它，“你比较像个人工智障。”

系统：“已自动屏蔽不正规言论，望宿主谨言慎行。”

“……”

她倒在床上，把自己盖了个严实，睡觉！

~

三日后，周自柔于周府祠堂行及笄之礼。

为她行礼的赞者是平阳长公主。

来客皆是惊叹：“周小姐如此大的面子，竟能请来长公主为她行及笄礼，这及笄礼中的赞者，不都一般是其好友或者姊妹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知道些情况的道：“早听闻周大小姐和长公主、五公主二人关系甚好，五公主还亲自在皇上面前，说过要同这周小姐认作义妹的话呢！”

“我天……”

今天的周府很是繁忙，大早就开始迎宾，接着就位、开礼、笄者就位、流程繁琐。

按照礼数，祠堂之内，赞者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周自柔走出来，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赞者为其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接着是宾盥、初加，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周自柔青丝倾泻在后，丧眉搭眼，昏昏欲睡。

“小姐，裴公子在那儿。”连枝轻声说。

周自柔脑袋一点，注意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少年立于柱后。

“叫他回去，林府的人今日也来了。”周自柔着急。这时，长公主即将跪坐下，为笄者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阮娴眼皮一跳，制止了她：“长公主就不必跪了，今日来施礼已然惶恐，剜莫要折煞老妇……”

“行礼讲究齐全，怎可有仓促？”长公主却不在意，“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本柔儿也是我视作姐妹之人，跪礼于我而言，并无不妥之处。”

阮娴欲言又止，又是感激又是欣慰。

赞者为笄者象征性地正笄。周自柔作为笄者起身，宾向笄者作揖祝贺。

“恭喜周小姐及笄。”

贺礼道完，周自柔回到东房，长公主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幅尽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长公主，我自己来罢。”周自柔不习惯别人帮她换衣服，即使长公主是个女人。

“也好。”

屋内，周自柔将襦裙在身上比划了一番，铜镜里除她之外，还多出来一个人。

周自柔转身，撞上少年硬朗的胸膛，鼻子发酸，她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儿？”

“你及笄之礼很重要。”裴盏莞尔，“我来祝贺你。”

周自柔哦了一声，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刚刚在房檐下的是你？”

“是。”裴盏倒是坦然。

周自柔目光中浮着担心：“林夫人今日也来了，你小心些。”

裴盏柔和一笑：“是。”

莫约半分钟，他还在她房里赖着不走。

“你快走。”周自柔尴尬地挤出这三个字。

“为何？”

周自柔羞耻地剜了他一眼：“你就这么随意闯入女子室内，不担心我正在换衣服吗？”

一股热意慢腾腾地爬上裴盏的面颊，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襦裙上，这才知道她本来是打算要换衣服的。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