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啜泣的水慕,游玄意微微叹气,牵起心澈和小桃子,离开了会客厅。
“师父,水公子为什么要哭啊?”走着走着,心澈突然问道。
游玄意脚步不停,表情平淡地答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想起什么痛苦的过往了吧?”
“既然这么痛苦,不想起来的话会更好一点吗?”心澈又问道。
“这个问题没有一个正确答案,”游玄意摇摇头,脸上露出追忆的神情,“心澈,有人沉溺过去,有人与过去一刀两断,有人背负过去,有人放下过去,有人逃避过去,有人选择铭记,有人选择遗忘,只是选择不同而已,种因得果,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承担因果,没有什么好与坏之分。”
“师父说的那些人,都是师父的朋友吗?”心澈想了想,问道。
“不全是,不过都是值得尊重的人。”游玄意随意答道,也没有多说,“好了,我们回到那异变的宅子等着吧,应该不用等太久。”
确实如游玄意所说,他们并没有等太久,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师徒三人便看到水慕提着香烛纸钱来到了庭院,身后则是跟着刘尊白。
“就是这里?”刘尊白神情冷峻,问道。
水慕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将香烛和纸钱一一点燃,看着那闪烁的火光沉默不语。
“砰!”刘尊白一脚踢在水慕膝弯,踢得他跪了下去:“你怎么还有脸站着?!”
水慕不语,另一只膝盖也跪了下去,也不顾地上有灰尘,解下发冠便对着燃烧的纸钱深深磕了下去。
“咚!”
一下,水慕的额头便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庭院里突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咚!”
两下,水慕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血丝。
庭院里的雾气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浓厚起来,四周的虚空中渐渐传出杯盘交击的宴饮之声。
“咚!”
三下,血液从额头顺着眉心流了下来,水慕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第四下正要磕下去时,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托住了水慕的头。
水慕抬起头,眼神空洞,没有丝毫神彩。
面前是一个戴着狐仙面具的白衣女子,女子动作轻柔地用袖子将水慕脸上的血痕擦拭干净。
水慕呆呆地看向那女子沾满血迹的衣袖,顷刻间泪如雨下。
水慕身后的刘尊白也没好多少,早已是热泪盈眶,捂住嘴巴泣不成声。
“月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水慕低下头喃喃道。
那面具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抚摸着水慕的头,宛如长辈在安慰自家小孩。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游玄意再看向左右,果然发现小桃子不见了,顿时心下了然,继续观察这场异变的主角们。
那女子扶起水慕,此时再看这庭院,已经摆满了宴席,宾朋满座,觥筹交错,一派喜庆的氛围。
女子转身去往后院方向,水慕和刘尊白连忙跟上,不过却被游玄意先拉住了。
“水公子,刘公子,你们先别着急,先把这面具戴上吧。”游玄意递出两副面具道。
水慕和刘尊白面面相觑,见周围的人无不戴着面具,就连游玄意和心澈也戴上了面具,虽不解,但也接过了面具戴上了。
跟着那白衣女子进了后院,水慕和刘尊白见到了十分意外的一幕。
只见后院里正站着一个穿着大红喜袍,俨然一副新郎倌打扮的人,那人转过身来,水慕和刘尊白分明地看到,那新郎赫然正是“水慕”。
刘尊白看着身边的水慕,又看着那穿着大红喜袍的“水慕”,心中惊讶不已,而一旁的水慕好像明白了什么,鼻子一酸,抹了抹眼睛。
那新郎“水慕”见到白衣女子,面露喜色,却又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就差你了。”
白衣女子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带着新郎“水慕”从后院出去了。
水慕和刘尊白正要跟上去,却又被游玄意给拦住了。
“二位公子,不如我们找一处空位坐下,静观其变吧?”游玄意建议道。
水慕和刘尊白犹豫了一会儿,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听从了“专业人士”的建议,找了一桌空着的酒席坐下了。
没过多久,只见白衣女子在前引路,新郎“水慕”和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一步步向着庭院中央走来。
宾客们议论纷纷,都说着些“郎才女貌”的吉祥话,水慕没有去管宾客们都在说什么,他的目光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那在新郎新娘前引路的白衣女子。
新郎新娘就位后,水慕和刘尊白终于听到了那白衣女子说出的第一句话。
“一拜天地!”
声音清脆柔和,回荡在整个庭院里,水慕与刘尊白霎时红了眼眶。
新郎新娘齐齐向着南方拜下,完成了这第一拜。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转身,向着身后的两张空椅子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相对拜下,完成了这最后一拜。
“送入洞房!”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新娘子被簇拥着送进了洞房之中,而新郎则开始向宾客们敬酒。
水慕目睹了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如果当初自己成功阻止了那件事情的发生,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有机会变成现实?
想到这里,水慕就感觉心脏被攥紧了一般,痛得喘不过气。
“玄意道长,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吗?”水慕向游玄意问道。
“是,也不是。”游玄意道,“水公子是被此地异变拉入了清界,清界的一切没有真假一说,都只不过是一段因果不灭显化而出,所以,你口中的月姐姐,既是她,也不是她,因果了结之后便不会再存于清界之中。”
游玄意话音刚落,庭院里雾气再起。
那白衣女子转身看向了水慕,嘴角勾了勾,似乎笑了一下。
水慕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追了上去,然而,就在他即将抓住白衣女子的衣袖时,周围的一切都在刹那间消散一空。
水慕只来得及听清白衣女子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