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均最近总是梦见父亲在世时的模样,不知道是因为查出了当年的案子,还是因为他心里因为杀不了韩建州而在愤愤不平。
他总是半夜惊醒,看着窗外黑茫茫的一片,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又站在这?”贺静嘉拿了件衣服披在他身上,陪他站着。
“睡不着。”
贺静嘉抬头看着许灵均凌厉的侧脸,突然抱住了他:“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坚强的,有什么问题,可以放一放,适当的放松一下。”
“我没事。”许灵均笑了一下,回抱住贺静嘉,忽感心里暖了很多。
贺静嘉知道他一直在为他父亲的事,为现在不能杀了他而心里压抑。可他不说,她也选择不问。
贺静嘉被风吹的打个冷颤,她抬起头笑着对许灵均撒娇:“有点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贺静嘉一笑,他就慌了神,心中所有的难过与愤恨都消失不见,这一刻他心里眼里只有她。
贺静嘉是他心里的光,是他黑暗生活中盛开的唯一的花,是他很久之前灰暗生活中唯一的色彩。所以他在听到林晋问他难道不在乎贺静嘉吗的时候,他松了手。
*
天大亮,许灵均才悠悠出门。到了府衙时,看见堂上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起初他以为是哪家的老人找不到路了,走近一看才发觉不是。
“你怎么才来啊,太阳都快落山了。”林晋白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他这几天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再就开骂了。
许灵均难得没有回怼他,掠过林晋,径直走向老人身边,仔细观察着老人的脸,慢慢地红了眼,忐忑的问道:“您是那个孙管家吗?”
“是。”老人似乎也认出了许灵均,瞬间热泪盈眶。
许灵均心里既喜又惊,这是怎么回事。当时不是说被杀了吗,不是再也找不见了吗,这么会出现在这?
林晋似乎有些懵了,虽一直挺许灵均说,但他从没见过老管家。老管家这个人只存在于许灵均零星的话中,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真人。
他上前一步,也站在老管家另一侧,把老管家团团围住,仔细打量着:“这就是你找了这么多年的老管家?”
“嗯。”许灵均有些激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像是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有人雪中送炭。
许灵均抓着老管家的手急迫的问道:“那您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当年许大人在奉旨查案,韩相似乎也在其中。原本分配的好好的,不知怎么的,韩相突然有一天来找许大人说事情,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再后来许大人去就韩府了,去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回来的路上就遇害了。韩相当时也表现出惊讶的模样,但我看见了,是韩相派的人。那之后我就离开韩府了,没想到啊,韩相居然还在派人杀我。”
原来是这样,许灵均微微低眸:“那您是怎么逃过的,我之前让人找过您,但他们当时都说……您已经死了。”
老管家微微皱眉,面露迷惑之色:“我也不甚清楚,只是醒过来时就到了别的地方。被关了几天就被放了出来。”
按照许灵均的性格,这些原本值得深究的事,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死查到底,可现在他没心思查了,他只知道人证也有了,韩建州可以安安心心地去死了。
“那您愿意做了人证吗?”
老管家坚定地回答:“我过来就是要揭穿这件事的,一定要替许大人,替自己讨个公道。”
太好了,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想着想着他就拐到了刑部大牢,原本不轻易踏足的他,这几天时不时就要过来看看,可能是想看韩建州日益崩溃的景象,或许是在提醒自己一定不要成为他这样的人。
“又来看我了。”韩建州还是那副模样,许灵均很好奇他这种胜利者的模样是怎么来的,自己都成阶下囚了,还整天觉得自己赢了,别人都扳不倒他。似乎觉得没有人证,他们就拿他没办法,还是得乖乖地看着他。
许灵均依就淡淡的说到:“你的死期到了。”
韩建州笑了一下:“怎么,又想掐死我了?来吧,你以为我会怕吗?”
他抬手一指:“哦,对。我记得之前林晋说什么你在乎谁,贺老太傅的女儿贺静嘉。怎么,现在不在乎了?”
多可笑,嘴上刚说不在乎,不会怕,可后来还不是要拿他在乎的人来苟延自己这条贱命。
许灵均站到牢房外,忽然长舒一口气:“我当然想亲手杀了你。不过你说的对,我有在乎的人,所以我不会动你。我记得我说过你别高兴的太早,现在你的死期是真的到了。”
韩建州发觉许灵均不是在说笑,也紧张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找到人证了。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逃不了了。”
韩建州瞬间跑到他面前,大喊着、“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不可能不可能。”
“说不定是他的魂魄回来找你了。”许灵均笑了,讳莫如深,不知道是再笑什么。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韩建州冲着许灵均的背影大喊,“你回来,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回来呢?”
事情终于要了解了,这次是真的要了解了,他心里放松了。这么些年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底,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这一刻他是真的轻松了。
一个月后
“罪臣韩建州贪赃受贿,目无法纪,残害忠臣,实属十恶不赦。念在其为两朝元老,今特赐毒酒一杯,以祭奠亡灵。”大公公念完圣旨,朝着跪在地上的韩建州轻嗤一声,“韩丞相,接旨吧。”
韩建州面无血色地抬手接过:“罪臣接旨。”
大公公居高临下地把毒酒递给他:“韩丞相,这是皇上特赐的酒,愿您在下辈子做个好人。”
韩建州端着那白瓷杯,看着清净无色的毒酒,突然就笑了,这一辈子了,他做了这么多错事,他到现在才明白,他原来做了这么多错事。是啊,他罪有应得,他自找的。
他举杯喝了那毒酒,恍惚看见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在半空中看着他,在嘲笑他,说他是个恶魔,说他罪有应得,说他终于到这一天了。
毒性发作了,他的嘴角就留下了鲜红的血,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嘴角的血顺着留到脖子上,又粘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暗红的血印。
许灵均没来看这一幕,他觉得会脏了眼睛。他在祠堂里跪了一天,看着父亲的牌位,他觉得父亲应该也如愿了吧,大仇已报,父亲可以安息了。
贺静嘉点了一炷香也跪在许灵均旁边:“爹可以安息了。”
“是啊,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这一天。”许灵均把她的香接过来,连同他自己的一同插在炉鼎里。
“许灵均,你也可以放下心了。”再也不用心里压着了,结束了。
许灵均拉过她的手:“我知道。”
*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两个月了,韩建州被赐毒酒自杀的消息传开了,不过民间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消息,现在这已经被其他消息遮盖了。连小摊上的人闲聊都不聊这个了。取而代之的是立太子的消息,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
“听见了吗,这些人说的。”
“听见了。”林晋喝了口茶,不再看外边。
许灵均却还是盯着楼下那一桌上的人,细细听着他们的对话:“你觉得呢,会立谁?”
“我哪知道,这又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许灵均不同意了:“这么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据说皇上病重了,我们以后要跪拜的是谁总是要看看的吧。”
林晋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我怎么感觉你不对劲啊,每次遇到这种话题,你都不乐意回答。”
“没有。”
*
“你们觉得呢,现在该如何?”堂内消无声息,没有人敢说话。
叶清渊皱眉,养着这些幕僚是来白吃饭的吗,一到这种关键时刻跟哑巴了一样,谁也不说话。
叶清渊大怒:“说话呀,我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的?先在父皇病重,太子之位还没有着落,该怎么办?太子之位怎么才能到我。”
“二皇子息怒。其实只要兵权在手一切都好说。”
叶清渊讽刺一笑:“这难道我不知道吗?我问的是怎么得到,不是让你们说这些都知道的废话。”
“呃这……这兵权现在分为三份,一份在贺将军手里,剩下的在皇上手里。只要让皇上信任,就不怕拿不出来。皇上之前给过您一点兵权,若是实在不行的话,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幕僚做了一个动作“只有杀了大皇子。”
叶清渊一挑眉:“杀了他吗?”
这种手足相残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他不太想这么做,他这个大哥虽对他算不上有多好,但也没有给他使过绊子,若真是以这种方式才能得到的话,他似乎还有些犹豫。
“殿下在犹豫什么?若是能传给您,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传给大皇子,这就是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