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义听到哨声,不紧不慢站起来,抖抖健硕的身躯,舒展自己的四肢,眯了眯铜铃大眼,昂首阔步跟在卫忧身侧。
卫忧一离开,岸芷、汀兰快步走入客室,见姑娘容色惨白,呼吸微乱,凝白玉指抓着桌角,不住轻颤,
“姑娘,姑娘,您怎么样了?”两个丫头急忙上前,扶着云欢坐在红木靠背椅上,拧了帕子为她擦拭鬓边的汗珠。
“无妨,我只是有些累了。”云欢不想让她们担心,摆摆手,虚弱地笑笑。
岸芷、汀兰对视一眼,明白姑娘是不想让她们担心,但姑娘都这般模样,怎会没事。起初,定远侯要见姑娘,她们就不放心,可姑娘执意要单独见定远侯。
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直到卫将军领着獒犬径直朝向客室,破门而入,她们才匆忙进屋,地上血肉模糊,卫将军的爱犬还咬着定远侯不放,姑娘面无血色,唇瓣也被咬破了,手腕更是青紫一片。她们虽然不聪明,却能猜到是定远侯欺负了姑娘。
多亏了卫将军再次相助,刚刚卫将军为何冷着脸离开,姑娘又是这副惊魂未定的神色,她们是不好再问的。
“奴去请大夫给您看看。”岸芷红着眼眶,乞求云欢。
云欢摇摇头,握了握两个丫头的手,
“傻丫头,我真的没事,扶我回房歇会儿吧。”
“姑娘,您就听岸芷一回吧……”汀兰还想再劝,姑娘不喜欢看大夫,觉得大夫医不了她,除非是病到神志昏迷了,才会答应请大夫医治。
果然,姑娘还是不肯请大夫,
“你们大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云欢佯装生气,转过了身子。
“奴不敢。”姑娘性子是好,可也倔,多说无益,还是顺着姑娘吧,两人小心翼翼扶云欢穿过穿山游廊,回到卧房。
“岸芷,将我平日看的书寻来罢。”云欢半倚在花梨木雕海棠的榻上,轻声吩咐。
“姑娘可不能看太久,仔细伤身。”岸芷知道姑娘寻的是那本《蜀绣针法纪要》,从她们跟着姑娘起,姑娘每日都会花半个时辰翻阅,久而久之,那书线都断裂了,纸张也脆弱不堪。姑娘便寻了丝绸加以修补,仍是隔两日就要翻看的。她知道拗不过姑娘,边叮嘱边寻了书来。
“好。”云欢眉目柔和,笑着应道。
两人又兑了蜂蜜温水搁在茶几上,点了安神的梦甜香,掩了门,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凝白玉指捏着泛黄古旧的书页,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看了无数遍,这是娘亲成了绣娘后多年的心得见解。娟秀灵动的字迹,仿佛是娘亲当年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欢儿,看看娘亲写的字,来,跟着娘亲写云—欢,娘亲盼着我的小欢儿永远快快乐乐。”
“娘亲……”云欢低喃,泪雾模糊了眼前的字迹。
豆大的泪珠砸在纸页上,晕染了一片墨色,她慌忙用指尖拭去,却划出道道墨痕,凌乱不堪。
云欢蜷缩在角落里,将书紧贴在自己的心口,小脸埋于双膝,任由泪水蜿蜒,浸湿衣裙。娘亲说她最好的东西丢了,可是云归德配吗。他怎么配得到娘亲生死相许的爱。她不能忍受他活着辜负娘亲,死了还要去恶心她,所以云归德要好好活着,赎他的罪孽。
“娘亲,你会不会怪我……”女孩儿无声动了嘴角,没有人回答。和煦的暖风推开窗牖,掀开帘幔,温柔抚摸女孩儿耳侧的发丝。
在卫忧离开云绣坊半个时辰后,门口的马车朝着烟花巷驶去,停在了合欢馆门前。
这本也没什么稀奇的,找乐子罢了,不过是有些人等不及晚上,白日里就跑到温柔乡温存一番。
然下车的人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定远侯,就多多少少惹人关注。贵人们白日逛青楼也不是不可以,最惹眼的是,定远侯手捧着一套正红的嫁衣进去,气色红润,脚下生风。让人不得不感叹,温柔乡里再少年啊。
荒唐是荒唐,这事也仅仅作为少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真正引起盛都轰动的是定远侯的马车停在合欢馆门前半月有余,他的侍卫隔三差五进去送东西,不是食盒就是衣物。
啧啧啧,将近五十岁的人还这么龙精虎猛,少不得让许多人羡慕不已的。
这厢卫国公府书房中,卫忧一袭黑衣,端坐于书案前,眉目冷凝,
“赵谦死了?”
“是,属下查探过不是自杀,倒像是毒杀。”临渊知道爷问的是兵部侍郎,不知是不是前两日打草惊蛇,今日探子来报,赵谦竟然在家中吊死了。
“呵,去查查他府上的银钱开销,身边的人也一个个排查。”
赵谦为人低调,素有清廉的名声,前几日刚查军饷,今日他就死了,未免太巧合。关键是赵谦家中确实简朴,丫鬟仆妇也没几个,军饷没用在他自己身上又在何处?一个赵谦不过是背后的人推出的替死鬼,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罢了,他何不顺藤摸瓜,好好看看背后的牛鬼蛇神。
“属下遵命……”临渊领命,却迟迟未退下,脸上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何事?”卫忧捏了捏眉心,淡淡扫向临渊。
“爷,咱们的人在合欢馆时日长了,怕是要惹人怀疑,不知爷打算如何处置带回府的人。”那日回府,爷吩咐让人易容成定远侯的模样,日日宿于花魁房中,以免被人怀疑,还让人易容成侍卫飞鹰的模样,三天两头出入合欢馆。可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那老家伙如何?”卫忧这才想起真正的定远侯还在府里,那日从云绣坊回来,憋了一身的怒火,自然要那老东西受着。命人给他用最好的药,最迟半个月让他完好无损,如今该是时候了。
“云绣坊可来人了?”转念又想起那个让他无可奈何的人儿,卫忧慢条斯理问道,长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敲。
“云姑娘病了好些时日,今早方遣了人来告罪,许是要后日才能入府。”临渊低声回禀,额间渗出些冷汗。爷心情又要不好了,果然……
“病了?有无大碍?你怎么不早说?!”卫忧炸了,手掌拍在黑檀木桌上,猛然起身,凤眸凌厉瞪着临渊,他怎么就养了这样的木呆子。
“属下失职,云姑娘受了惊吓,忧思过度,如今已无大碍。”临渊一脸委屈,不是您说,若是云姑娘不上门,就不必回禀嘛,不过直觉告诉他这种话绝对不能说出来。
“下次她的事就是头等大事,给爷事无巨细回禀,懂?”卫忧平复下心跳,还好人没事,再瞪了眼临渊。
“是,爷。”临渊喏喏应道,唉,爷自己跟云姑娘闹别扭,倒霉的又是他,如今做侍卫不容易啊,做主子的侍卫更难,不仅要保护主子的安全,还要操心主子的终身大事,难啊。
“领爷去看看定远侯。”
临渊犹自愣在原地感慨万千,冷不防主子冷冷出声,不善的目光盯着他,吓得他一激灵,赶紧甩掉多余的心思,垂头带路。
卫国公府密室,定远侯身着中衣,吃饱喝足,躺在榻上朝伺候的黑衣人吆喝,
“让卫忧竖子来见我,我是皇上亲封的定远侯,快快放了本侯,本侯还可请圣上从轻发落。”
黑衣暗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人身上的伤早好了,连疤痕也消得七七八八,爷马上就要收拾他了,到时候看他怎么狂。
“哦?侯爷莫急,我这不是来了吗。”卫忧唇边勾起邪邪的弧度,悠闲踱进了室内。
“侯爷喜欢美人儿?瞧我只是好吃好喝招待您,忘了您的喜好,实在是招待不周。”卫忧停在定远侯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眼尾上扬,笑得灿烂,眼中却异常冰冷。
“怎么,你想贿赂本侯?”定远侯狐疑打量卫忧,难道这小子惹不起他,想给他送美人赔罪,若是如此……
“来人,伺候定远侯用补汤,送去合欢馆好好风流快活,务必让他尽兴。”卫忧笑得无比灿烂,沉声吩咐。笑话,他算什么东西?敢让小姑娘做妾,活得不耐烦了吧,敢恶心他卫忧的人坟头的草都几丈高了。若不是小姑娘求情,他能这么快活?
黑衣的暗卫退下,不一会儿就端上两碗温热的药,掐着定远侯的下颌,将药灌进去。
“混账…你给本侯喝什么,本侯,本侯不喝。”定远侯挣扎,边吐出药液,边破口大骂,侍卫也不急,灌了一碗,又将第二碗灌进去。
吐的少,喝的多,不足一刻钟,药效发作,定远侯老脸通红,浑身发烫,连连叫唤起美人儿来。
“不客气啊。”卫忧合了合掌,满脸兴味。
“爷,带回来的侍卫怎么处理。”临渊脊背发寒,垂头不敢看爷恶趣味的笑容,得罪爷的人都是各种惨啊。
“啧啧啧,你跟在爷身边这么久,怎么就没学到爷的两分精髓。”身边的暗卫好没灵气的样子,怪不得楚逸的暗卫都成亲了,他们全是光棍。卫忧似乎忘记自己也是光棍了,自顾自想着是不是要让这些人再回暗影阁练练。
“那…那把飞鹰送给侯爷?”顶着主子嫌弃的眼神,临渊试探地问道。
卫忧凤眸亮了,赞许地点点头,还不是太笨嘛,
“嗯…孺子可教。”
“……”
第十一章它是真的狗
第二日清晨,合欢馆门前被一队人马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中年男人,管家模样,衣袍上赫然带有定远侯府的标志。
男人抬手指挥侍卫守在周边,驱散围观的百姓,然后领着几名侍卫匆匆入内,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神情灰败凝重,命人寻了软轿抬进去。
半个时辰后,软轿抬出去了,进去的侍卫还扛了个麻袋出来。一行人匆匆忙忙回府,连带停在门前多日的马车也被驾走了。门外的百姓不明所以,暗自猜测是不是侯爷将里面的美人迎回去了。
合欢馆内可不是不透风的墙,有人看到定远侯被搀扶进了轿子,还有人说袋子里装了人,因为袋子磕到了扶梯,传出男人的痛呼。
再就是花魁凝儿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说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侯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连嫁衣都送了,却一声不吭走了,哭着闹着要进侯府的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一上午盛都议论纷纷,什么定远侯从合欢馆被抬出来,什么合欢馆的美人入不得侯爷的眼,更有甚者私下议论定远侯有断袖之癖。各种猜测流传于各大茶馆酒肆,人们听得津津有味,全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外面热火朝天,定远侯府内则是气氛凝滞,乌云笼罩。
关雎院,太医进进出出,替人号了脉后,摇头叹息,挎上药箱出府了,接连换了几个太医皆是如此。
在最后一名太医要出门的时候,王氏深吸一口气,攥紧手指,
“江太医且慢,我家侯爷到底如何,望太医如实相告。”
“这……”老太医为难看看屋里伺候的人,斟酌如何开口。
王氏抬抬手,丫鬟仆妇鱼贯而出,顺带掩上了门窗。
“太医有话但说无妨。”王氏脸色沉重,声音忐忑。
“夫人,若老夫没诊错的话,侯爷怕是有中风之症。”
“那…那会如何?”王氏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问出口。
“轻者言语有碍,重者怕是无法下床。”太医谨慎回话,怜悯地瞅了瞅定远侯夫人,摊上个如此风流的夫君,也是作孽哟。
“再者…侯爷服用了大量滋补的汤药,火头过猛,就算日后行动如常,怕是…怕是子嗣艰难啊。“太医语气尽量委婉,难怪同僚那般神色,实在是这定远侯伤了根本,便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
“什…什么…”王氏如晴天霹雳,两眼一抹黑,就要昏死过去。强自指甲掐入肉中,换来片刻清醒,颤着嘴皮子对太医说,
“请太医定要救救我家侯爷。”
“这是自然,老夫定当尽力而为。”太医摇摇头,捋捋胡须,欲出门而去。
“另,事关侯府声誉,请太医莫将此事传扬。”王氏白着脸,艰涩开口,边褪下手腕的金镯子塞到他手中。这种事传扬出去,定远侯府和安定候府的脸都要丢进了,她还怎么在盛都贵妇面前立足。
“夫人放心,老夫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江太医颠了颠手中的镯子,塞到药箱里,再三保证。
“有劳太医,送客。”
送走了太医后,王氏整个人瘫坐床前,失声痛哭起来。她的命怎么这么苦,摊上这么个好色的丈夫,日日流连花丛,夜不归宿,还染了这样的病症,她的后半辈子算是毁了。
恨恨地瞪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他是指望不上了,她还没个子嗣,将来爵位不知道要便宜谁,是该为自己谋划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王氏擦了擦眼泪,眼中闪过狠毒决绝,神色平静下来,
“来人。”
管家等在外面许久,听到吩咐,挥退众人,进了屋,仔细关紧门,跪在地上,尴尬回禀,
“夫人,老奴今日接侯爷的时候,侯爷正和…正和飞鹰…和飞鹰…”
管家憋得老脸通红,实在是说不出口啊。本来昨日是飞鹰回府替侯爷拿衣物,却没有回来。夫人知晓后,借此机会,命他带人请侯爷回府,哪想会看到那样不堪的一幕。
“给本夫人说请楚,和飞鹰怎么了?”王氏皱眉,他到底在说什么。管家闭了闭眼,支支吾吾将早晨看到的一幕说出来。
王氏听明白了,心神震颤,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心里恶心得不行,手指哆嗦着指着管家,
“说,还有谁看见了。”
管家脸贴在地上,声音如蚊,“老奴让人将飞鹰捆绑了装在袋子里,应该没什么人发现。”言外之意是若飞鹰之前与侯爷的事被人发现,就怪不得他了。
“将那侍卫处理干净,知情的人王管家该知道怎么做,本夫人不希望听到从侯府传出什么。”王氏冷冷命令,这老东西做的荒唐事还得她来善后,若这事传出去,她可以羞愧得上吊死了。
不管王氏想不想让事情传出去,定远侯纵欲过度,昏迷不醒的消息穿得沸沸扬扬,定远侯府太医进出频繁,更是证实了消息,一时间满盛都都在等着定远侯府的笑话。
汀兰将听到的消息回禀云欢的时候,云欢正埋首绣中衣袖口的鸳鸯。
云欢听着,手指翩飞,一丝停顿也没有,神色从容平静,末了,才淡淡说了句,
“知道了。”
这人怎么样与她有什么关系呢?他欠了娘亲的,她要他活着好好赎清他的罪孽。
“姑娘,他这算不算恶有恶报,多亏了卫将军。”汀兰心里舒坦了,忍不住感激卫忧。
见姑娘没有理会自己,目光专注凝于手下的红鸳鸯,汀兰心疼道,
“姑娘病才好呢,何必如此着急。”那日过后,姑娘就病了,发了多日的高热,前两天方能下床,一下床就又开始忙活。如此下去身子如何吃得消啊。
“无妨,答应了明日将衣裳送去卫国公府,就快好了。”云欢施针潇洒,利落换了黑色和浅棕色的丝线绣鸳鸯的眼睛。
汀兰也想起上次去卫国公府传话的事,不再多言,上前给姑娘帮忙。
这一忙便忙至月上中天,主仆三人用完膳后各去歇息了。
室内安静,晚风送来缕缕浅浅淡淡的栀子幽香,渐渐盈满室内,床前乳白色绣蓝花楹的纱帐坠地,佳人若隐若现,闹闹守在床边,趴在女子的绣鞋上好梦,月色洒在红梅屏风上,颇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
卫忧翻窗而入,修长的身影映在屏风上,随着他无声靠近,屏上的月色被挤占,留下男人拉长的暗影。
骨节分明的长指挑开帘帐,熟悉的温香钻入鼻尖,他忍不住闻了又闻,这香味如同女孩儿一般脾人心肺得紧,让人欲罢不能。
浅碧色锦被上用淡黄色的丝线勾勒若干游鱼,鱼儿灵动活泼,色彩明丽,女孩儿小小一团,玉容半掩,蜷缩在被中呼吸浅浅的模样,也似被子上的鱼儿,惹人怜爱。
卫忧凤眸柔和,再近前来,欲倾身细看女孩儿,不想踢到毛茸茸的东西,垂眸看去,
身披白色纱帐的大狗,正悠悠转醒,感受到不速之客的气息,瞳孔放大,眼中满是戒备锐利,牙关紧咬,低吼出声。
卫忧僵在原地,活见鬼,晃眼的瞬间,他还以为是雏义,好不容易才甩了它,若还能专门寻到此处来,肯定是楚逸附身了。再一定神,原来只是毛色和身形相像,它的颈项垂着一片方巾,上面的蜀绣鸡腿,栩栩如生,令人垂涎欲滴。这该是小姑娘养的狗,啧啧啧,连它都可以离女孩儿那么近,还穿着她亲手做的衣裳,他堂堂将军还不如一条狗?
想到这,卫忧既生气又委屈,盯着地上的狗,目光不善,也不知这狗是公的还是母的,若是母的勉强算了,若是公的……
他并不觉跟狗狗吃味有什么不对的。依他看,女孩儿每日只对着他就很好,其他东西还是能离多远就多远。
许是男人的目光过于危险,闹闹毛发直竖,低吼出声。卫忧回神,立刻迅疾地捏住狗狗的嘴巴,不让它再发出丁点声响打扰女孩儿休息,长腿前屈,制住闹闹发怒弓起的身子,碰到毛茸茸软乎乎一团的瞬间,他就想甩手将它扔出去,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然而在触及到女孩安静甜美的睡颜,他不忍心了,压制着内心暴走的冲动。
深吸了口气,忽略手中的诡异触感。他还记得今晚来此的目的。虽然临渊说女孩儿没事了,虽然她明日就会来国公府,但他还是放不下,翻来覆去睡不着,非要亲眼瞧瞧才安心。
闲着的一只手,轻轻拉下绣被,将女孩儿小脸托在掌中,细细打量着,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相比上次见面,小姑娘下颌尖细不少,脸上也无甚血色,带着大病初愈的羸弱。
卫忧眉尖寒雾愈发深浓,凤眸划过怒气,不知是气给定远侯的惩罚太轻,还是气女孩儿轻贱自己身子。
许是男人指尖力道加重,云欢不适地蹙眉,偏过小脸,冰凉如瓷的肌肤划过指尖,柔软滑腻的触感让卫忧呼吸一滞,天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了,惩罚般捏了捏女孩儿的白洁的耳垂,凑到人的耳畔,喃喃低语,
“欢儿,你一点都不乖。”
静静凝视榻上的人儿良久,女孩儿纤长睫毛微微颤了颤,似要醒来,卫忧明白是时候离开了,心中为不能多留一会儿懊恼,郁闷地替人掖好被子,拉好纱幔,最后单手捞起肥狗,另一只手仍牢牢捏紧它的嘴,矫捷地跳窗离去。
足下轻点,飞身至厨房,寻了块肉,扔给他,见它没空叫唤,卫忧嘴角抽了抽,抽出帕子嫌弃地擦拭满手的口水。心中纳闷,小姑娘怎么会看上这么没底线的玩意儿,她要是喜欢,不如直接把雏义送过来得了,对大家都好。
想法刚冒头,马上被他掐断了,原因无他,雏义是公的,还特别粘人,怎么可以放到小姑娘身边来。
闹闹吃完了,见卫忧还在,舒展身子,昂起大脑袋,扯开喉咙准备叫唤,卫忧忍着拍死它的冲动,赶紧给它嘴里塞了根肉骨头。
见狗嘴被堵着叫不出声,卫忧心神微松,闪身离开,余光瞥见它砸吧砸吧嘴,眯眼挑衅的欠揍样,方想起自己忘记确认这狗的性别,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无疑,它是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