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一种惩罚,也可能是陈振独特的恶趣味,只要是进了私牢的人,鬓角都会烫上一块独特的编号。
从壹、贰、叁、肆、伍做等,编号越低,罪行越大,而彼时他们抓的那人,鬓边赫然印着个贰字。
足下所触冰冷的石板寒意似乎透过鞋底传进脚心,秋意凉,可更让郁烨寒心的却是自张青口中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
如果那犯人来自这神秘的私牢,那么很有可能这牢里的都已感染血狂症。
陈振知情吗?还是说……他是这幕后主使?
郁烨早该想到,这么一批来路不明的药要入幽州城,作为地方官不可能半点不知情,而且他这般慌不择路地逃回京雍,是不是就是因为畏惧这药的副作用。
这般轻易逃回京雍,难道他在京雍还有庇护伞?
若深究下去,恐怕牵扯愈深,京里高枕无忧那几位,都有可能脱不了干系,正在郁烨陷入沉思之际,她们几人也走到石道尽头。
忽的瞥见张青就要按动机关拉开大门,郁烨蹙眉,扬手制止“后退,里面恐怕已无活人。”
淡然舒缓的话语使得同行几人更加紧张,捕快们纷纷拔剑防御,黑耗子躲在朱正身后,手里握紧着剑,睁大的眼死盯门口。
郁烨转过头,同张青颔首示意。
机关轻扭发出清脆咔嚓声,随后便是石门磨动地面,碾过石子的沉闷响动。
直到大门彻底打开,里面立即传来一阵混合着腐烂的浓烈腥臭味。
无需猜测,可想里面已经成了何种人间炼狱。
朱正他们立刻捂住了鼻子,而张青脸色更加灰败。
他以为陈振在逃走前会处理这些犯人的……
以帕掩唇,郁烨忍住自胃中传来的恶心,出声道“进去吧。”
见郁烨已经往里头走去,张青朱正紧随其后,就算是内心极其不愿意踏进,其余几人也不好多说,便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好在有火光照路,周围状况也大致能看清,这牢构造与官府大牢别无二致,两侧铁牢顺着道路排开,不时可以听到铁链拖动与老鼠爬过的轻微响动,地上黏腻不堪,头顶似乎有水滴落下。
越往里头走,腥味就越大,水滴声越响。
众人敛声屏气,一丝大气都不敢出,黑耗子握剑的手颤颤巍巍,眼珠子四处转悠。
忽的他全身僵直,停驻在原地,一双脚似被浆糊黏在地上。
不怪乎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任谁手臂突然被搭住都会紧张。
“大……大大大哥!救……救我!”
朱正闻言,立刻转身用火光照去,果不其然,不知何时从右侧铁牢里冒出只黑漆漆的手正搁在黑耗子握剑的手腕上。
“我……我是不是碰到了他们的血!我要死了吗?”
“闭嘴,隔着层衣服呢,你怕啥?”朱正边说着,用剑抵住那手臂,往后一推,接着便传来人倒地的声音。
收回剑,朱正踢了黑耗子一脚“你就白瞎了熊壮这名儿!”
说完,朱正继续朝前走去。
没多久,前头便突然传来阵阵拍打铁栏的声响,一道比一道急,力道十足,似乎下一刻便能冲破牢笼。
“小心!”
几人步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他们绷紧神经,持剑的手心冒出了汗。
“公主,来我身侧。”朱正小心提醒。
郁烨没有回答,只是细细听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细细辨别那混杂这急而密的动静,她目光微动,轻轻出声“那人被铁链拴住了,不必过度担心。”
这时张青也寻到了烛台,一个个点燃,牢里瞬间亮堂起来。
出人意料的是,这牢里虽然腥臭无比,但并没有他们想象那般恐怖。
不得不说,这陈振打造的牢房倒是牢固,那关押的人并未逃出,但无人照管,犯人死的死,还有命的也是一副有气进没气出的模样。
郁烨靠近了牢房往里头细细观察,发现这些人并没有得血狂症。
原本她猜测是陈振在拿这些犯人试药,难道事实并非如此?
就在郁烨困惑之时,张青已带着朱正前往拍打声传来的牢房,他们定睛一看,发现那正是得了血狂症的犯人。
这铁栏已被他打的扭曲变形,几近破损,这人力气极大,大张着口如野兽嘶吼,通红的双眼紧盯靠近的张青等人不放,好在如郁烨所言,他的双脚为铁链所缚,才不制止立即冲出来攻击他们。
一路过来,张青也注意到其他一些犯人并无异状,于是细察下来,他情不自禁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人的血狂症,是药物所致。”
朱正听到,也大概扫视牢中犯人一番,随即用剑撩开那人衣摆,疑问道“我虽并未见他身上存有咬痕,但也可能是沾染了血液才变成这般。”
“非也。”张青摇头“若是这般,他不可能现在还有这般大的力气。”
一般来说,若是经血液撕咬二次传染,药性最多持续几日,可自陈振出逃封闭私牢,他一直被关在这里,但药性还是这般明显,只有可能是直接接触到了药物。
“大人!”这时,率先奉命前往大牢尽头几间房查探的捕快回来了。
“里面确有一间库房,但我们只找到了这个。”说着,他将手里手掌大小的纸包呈了上去。
张青没有接过,只是带了些银丝的双眉紧紧揪在一处。
“那便是血狂症的根源所在了。”
郁烨幽幽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朱正夺过那纸包,难以置信的出声。
忽略对方带着质问的语气,郁烨慢条斯理地开口“只要给人喂了这药,无论是久卧病榻,还是垂死之人,皆可立即变得生龙活虎,大病痊愈,不过……”
她缓缓侧目,淡漠的视线落在抓住铁栏朝她们张牙舞爪嘴角流着涎水的人身上“只不过无需三日,他们就会变成这幅模样,见人便咬,齿痕与血液也成为了他们传散血狂症的最佳手段。”
“这就是您要我们寻的东西?可……可你……您不是说……”王生颤声开口,望向郁烨的眼神写满了错愕。
“这般危险的东西,公主为何不一早便于我们交代清楚?”朱正也愠怒起来。
“虽并非虫草,但这东西在外头的价格,可远超于虫草。”郁烨依旧打量着牢里的人,似笑非笑。
明白了郁烨话中的意有所指,黑耗子高声开口“你以为我们会是这种拿人性命谋财之人!”
“平心而论,若只是虫草,你们会如何处置?”郁烨收回视线,静静看向脸涨得通红的黑耗子。
“疾疫内乱,府尹私逃,几月未得粮饷,你们每个人都要维持生计,养家糊口,谁不是为生活所迫?更何况人总是贪心不足。”
“若是你们见这东西并不是虫草,怀着心中疑虑,自然不会擅自处置,再者……”
郁烨眸中光泽忽的黯淡下来“这些药被转运,也是意料之中。”
“公主您这是耍我们玩儿呢!”黑耗子大叫起来。
“熊壮!”朱正出言呵斥,“闭上你的嘴!”
“大哥!”
就在他们吵嚷之时,去打探其余几个牢房的张青走了回来,他饶过几人,来到郁烨身侧,“回禀公主,据臣所查,陈振的确在用犯人试药,而且这般看来,他仅在壹、贰等犯人身上试药。”
回想起自己注意到那人鬓边的字,郁烨若有所思“太侍所言极是,所以陈振慌忙内逃,又运走了这牢里的药,恐怕就是害怕东窗事发,又或者……有人命令他这般去做。”
“公主,陈振逃走不可能带走所有人,臣建议立即在城中搜捕收押曾与私牢相关人员,包括臣在内。”
“但臣愿以性命立誓!”张青伸出手,并立三指,目光沉沉地看着郁烨“臣绝未做出试药运药之事!”
不如皇妹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