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执阳本是天上一个闲散神仙,半月前受到天旨,要他来凡间找到勇者——看起比较靠谱的楚楹新,帮助他打败大炎朝将要出世的魔王。本来他是在这里等楚楹新,却遇上了这档子事,一身灵力被封,他最多不过书生力气。
还好遇见了她。
司执阳连忙答应了,拍拍袍子冲上炎翼一笑,眼里还闪着泪花。
上炎翼见状说:“男子汉怎么像个小女孩一样哭鼻子。”
司执阳抹抹脸道:“男的怎么就不能落泪了?谁规定只能小女孩哭。”
“你还有理了呀。”上炎翼边走边说:“我就没哭过。”
司执阳跟上去:“你出生的时候不哭么?”
上炎翼说:“他们都说我出生时是不哭的。”
“也不是不可能……”司执阳道。
几炷香的功夫,上炎翼在一处僻静地停住,司执阳四处打量,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店铺,铺子很大,木门轻掩,向里面看去,黑洞洞的,缭绕烟雾,檀香扑鼻。
“我打赌里面住了只地仙。”司执阳趴在上炎翼耳边说悄悄话。
上炎翼也扒在司执阳耳边说:“确实,是地仙不假。你怎么知道的?”
司执阳后退一步说:“我在门外等你,你买完了快些回来。”
“说好一起去的,难道你是妖怪,害怕里面的仙人?”上炎翼拽过司执阳的袖子。她还要里面的仙人——萬真人,仔细瞧瞧司执阳是只什么妖怪。
凡人怎能生的这么美貌呢,上炎翼见过千千万万的人,男子当中能有姬少雅、律北霜一半好看,娶妻纳妾便不用愁了,能有八分,便举国闻名。
而司执阳,好看得不像人。
司执阳并不知道上炎翼的怀疑,还在难为,他毕竟一个神仙,神仙和神仙都是同事,他要是被认出来了,满身脚印太尴尬了。
于是他死活不同意进门,上炎翼便半拉半扯,直到“咣——”一声,沉重的木门突然打开,把司执阳吓了一跳。
门内一个声音传来,略带怒意:“上炎凌霄你干嘛呢!打架呢啊还不快滚赶紧来!”
这声音,好像那个刀子嘴的萬狂啊,司执阳更不想进去了,全仙界都知道萬狂嘴巴毒啊啊啊,他一身脚印被萬狂知道了不得被揭一百年的伤疤。
上炎翼拽着想要逃走的司执阳进门,道:“得罪萬真人了,孤王这次带了个朋友来。”
“哦,朋友。”粗犷的嗓音不知从何出传来,带着几分和蔼:“凌霄你少有朋友。”
上炎翼道:“只是择友谨慎而已。”她俯身跪在堂前,直起身子,双手合十恭敬道:“还请萬真人赐予今年火神祭祀的香纸,护大炎民安,天下安泰。”
一沓厚厚的檀香纸从半空缓缓落到上炎翼面前,她双手接过香纸,却一动不动。
不准备走么?还要有别的步骤?司执阳紧张兮兮,还真是萬狂,他现在只想快点走,别被认出来就行,但上炎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一动肯定会被更快得认出来。
人间的繁文缛节好麻烦。
只听萬狂又道:“上炎氏翼,为政勤,迄今三年,德高志远,我萬狂真人,赐炉纸三千,为火神庙祭用。”
说罢那沓香纸上现出金红色的光芒,上炎翼道谢后站起身来,把香纸递给司执阳说:“拿好了,少一张都不行。”
司执阳心想,这回总能走了,他背过身去,刚踏出一步,就听见身后天雷滚滚作响,“噼啪!”打在地上。
萬狂那个疯子怎么在凡间放雷啊?司执阳回想当年萬狂在天上,以刀子嘴闻名,仙人不记仇,被他说一句又不会少修为,但是萬狂还有用雷劈人的爱好,终于在他用雷劈死了好多仙人后,一道天旨下来,让他在凡间给火德真君送炉纸,几百年到现在,也没有另一道天旨要他回去。
“萬狂!你这样会劈死她的!”司执阳连忙大喊,在他眼里,上炎翼是个凡人而已,能劈死仙人的雷,凡人怎么受得住?
但是他看到,刚刚那几道重雷,上炎翼扎起步子,手中凝聚出一柄剑,剑身一横,毫不费力地挡下了重雷。
剑身还噼里啪啦的闪着电光呢,只见原本黑漆漆的大堂现出一个人形,司执阳认出正是萬狂。
依旧豪放的坐姿,依旧扎心的刀子嘴:“司执阳?你不说话我还真没认出你来。这咋一身脚印啊?耍流氓挨踹啦?”
没耍流氓,被流氓耍了。但是这话他能说么?司执阳觉得说了,萬狂就能笑他两百年了。
萬狂见他不说话,一边朝上炎翼霹雷,一边默认司执阳耍流氓:“天上仙女不够你看的啊咋滴,我看你那怂样真像天河里那鳖。”
只见司执阳不说话,萬狂就琢磨再说点什么,他几百年没见神仙同事了,不管从前关系好不好都要说说。
萬狂一分神,一道寒光从他眼前劈过,
他一惊,上炎翼破开重雷,剑锋竟以万钧之势,狠狠刺过他的脸旁。
“我X!”萬狂回过神来大喊:“上炎凌霄你他娘要毁老子容嘛?”
上炎翼后向后一跃,抱拳收剑道:“分明是萬真人分心了。”
“给老子滚!滚!”萬真人像是抓了狂似的狂喊。
他萬狂,跟人打架从未输过,今天怎么被一个小小的凡人吓到了!这个凡人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他承认是真的被吓到了。上炎翼那一刺带着足够的凌厉,果断又狠绝,还有着令他神格畏惧的力量。
不过,上炎翼可是能挡住他的重雷的,这样的力量应该不奇怪。
萬狂性子粗狂,回过神来不见了两人的影子,便也不想太多了。
司执阳在这方面反应很快,他见上炎翼刺去的时候,剑尖削下萬狂几丝鬓发,于是拉着上炎翼就跑,等萬狂反应过来,他俩早跑到京郊了。
“呼,呼,你挺厉害啊,萬狂的头发都被你削下来了。”司执阳表示,天上人间只见过上炎翼一个人敢这么做:“不怕他报复你啊。”
上炎翼被拉着跑了很久,却一点也不累的样子:“怕什么。萬真人不是那样的人。”
司执阳连忙呸呸呸:“他是!你了解他还是我……”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毕竟他受天旨之命下凡来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甚至在达成最后目标之前,勇者也不会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是神的使命。他受天意所托。
上炎翼却好像满不在意的样子:“不过你好像跟萬真人认识。喂,你这么好看,不会原先是萬真人院里的妖怪成精吧。”
“对对对,我是妖怪成精。”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不能暴露他的目的就是了,司执阳还是坚持补充道:“但不是萬狂院里的。”
“呵。”上炎翼微微一笑,找了处大石头坐着歇歇,看看四周说:“你怎么带我来这。”
“啊?我不认路,就随便跑的。”司执阳老实回答,不经意间看了眼上炎翼,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微微颤了一下。
这种感觉,他做仙人几千年都未曾有过。来得突然,连他自己都意外。
可能只是很久不用力跑这么远跑的吧。司执阳不自然地看天,天色已经暗了,星子闪闪亮,远处的树影斑驳,飞虫漫空飞舞,还有姑娘的姣好笑容。
他目光不自觉又回到上炎翼身上,赶紧快速移开,脸颊微微发烫,怕被上炎翼笑话,别扭的把头转过去了。
“哎,小妖怪。”上炎翼看司执阳怪怪的不说话,不知他此刻心境难熬,用脚戳戳他:“干嘛呢,小妖怪。”
“啊,啊,叫我啊。”司执阳缓过来,一打眼看到上炎翼,心脏又是扑通一下慢了半拍。
大概是刚才跑得太快累到了心脏。
司执阳说道:“干嘛突然叫我小妖怪啊。”
“不知道啊,就是想这么叫你。”上炎翼说完,头脑昏昏沉沉,一股气血涌上来,“呕——”吐出一大滩鲜血。
“你怎么了?没事吧?”司执阳上前扶住她,上炎翼不受控制的跌倒,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没事,”上炎翼定了定,单手撑地,她感觉到双腿发软,刚才萬真人向她劈的雷可是十足的,如果是从前,她肯定不会全部接下来,谁接谁傻子,但她不但接下来了,还破雷把剑刺过去了。
“你怎么了?刚刚还没有事的。”司执阳连忙给上炎翼拍拍背,想起来吐血是不能拍背的,又讪讪把手收回去了。
“走,去那里坐坐。”上炎翼并不想告诉司执阳自己被雷劈出内伤,她向来小心谨慎,边说边向一处安静的地方走去。
司执阳跟着她坐下来,发现这片地方虽然人少,但风景不错,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远处一条大河奔腾不息,滚滚河水把华洲陆分为南北两个部分,还能看到一趟东西走向的山脉,如同大炎江山的脊背。
“真是奇异的风景。”他不禁赞叹道。
上炎翼说道:“的确是,从这里看到的山,叫龙腾山,镇压着龙脉,从这里看到的水,叫花藤凰,它的身上,承载着数不清的故事。”她伸手指向下方:“你知道这里是哪么?”
司执阳看了半天,他下凡时没做多少功课:“不知道。”
“是梨花庭啊。”上炎翼的神情突然多了些伤感:“是分别的地方。”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上炎翼找了个地方躺下。
司执阳在她身边躺下,半天后,上炎翼歪头一看,司执阳已经呼呼睡去了,她轻叹一口气,继续仰头看星星。
夜深,上炎翼坐起来活动活动肩膀,方才的内伤已经完全休整好了,她站起来,看了看还在呼呼大睡的司执阳,热情的目光渐渐变得冷漠疏离,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她习惯警惕和谨慎,更善于伪装和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