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南国再无甘霖采(1 / 1)浪西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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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外的雨又大了三分,绪小路继续讲着那个不怎么动人的故事。

两个少年的初次相遇,只是在一个滇州北部的小镇里。绪小路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

小押仔看见马锅头笑了,自己也便跟着马锅头大笑了起来。

谁曾想小押仔刚笑没几声,便被绪小路用他的旱烟枪杆重重的敲了下天灵盖。

“我笑是想到了自己的事情,你来笑个什么热闹。”绪小路将眉头猛然皱住,瞟了一眼小押仔。

小押仔虽然吃了打,但他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只是这笑容倒是弱上之前的几分,“马锅头的事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我笑也是陪着马锅头一起笑,不算凑热闹。”

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马匹,绪小路也是欣然接受,随即将烟杆击在了小押仔的肩上,小押仔吃痛,但随即明白马锅头的用意。

他赶紧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火折子为马锅头点上烟叶,看见马锅头点了点头,这才将火折子给扣上了。

绪小路慢慢的吸了一口,看着自己烟叶袋子里所剩无几的存货,未免有些难过,这可是他的命根子,“若没这场逃亡,何至于遗失与消耗这么多烟叶子。”说罢他啐了一口唾沫,瞧着缓缓在空气中散开的烟雾,绪小路开始想着玄甲军的事情。

这几千人是凑巧赶到吗?他觉得不见得,若是几千人一齐赶来他们肯定会有所发觉;这个时节也不像是在山林里训练,从被人追杀开始,这一切都有些顺理成章。

绪小路开始将各种线索联系在一起,刘秀清是想动自己的,那杨肆极有可能便是刘秀清的细作,杨肆当年入帮的时候他还只是镇山帮的少马锅头、少东家,若真如此刘秀清可真是暗中谋划了多年。

玄甲军赶到的时候,正好滇州士卒所剩无几,他们那股有恃无恐的样子说明知道背后是有人的。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这个时候杨肆也正好赶到了。

杨肆那时候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想立威还是想直接做掉重伤的自己?绪小路有些倾向于后者。殷问渠极有可能就是殷玄通,那他这个时候派出了几千人来帮自己,说不准就是要帮自己立威。

解围何须几千人,这难道是想让滇黔两地见到自己是他殷玄通罩着的?

绪小路锁着眉头,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旱烟,完全不顾周围的人。

“马锅头!”绪桥大声的喊了一声。

犹如惊雷般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炸裂,将绪小路吓了一跳。

“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绪小路一拳锤了上去,但他是坐在地上的,很轻松被绪桥给闪躲开来。

“表哥,你都在这愣神好一会了,我这不怕你得魔怔了嘛。”绪桥耸了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马锅头,您快讲讲之后的事情嘞,进了那甘霖采,不得做些采甘霖的事情哦?”旁边一个伙计打趣道,一时也引得诸多兄弟开始搭话。

绪小路抽完了最后一口旱烟,吐出了一圈重重的烟雾,继续说来。

......

时间过了酉时四刻,整个乌海镇竟然就变了样子。

镇子上行人多了白日里足足几倍,各家商铺都挂上了红皮的喜庆灯笼,小镇牌坊下行人出出进进,那小小的凉山镇根本比不了。特别是那甘霖采,竟成了这镇子最吸客的地处,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抛着手帕唤着行人,这就是真正的乌海镇了,这甘霖采,才是那深不见底的乌海。

从殷问渠那略有吃惊的表情上不难看出,这厮也是第一次到这乌海镇。

绪小路看到这不免也上扬起了嘴角,有些趣味的打量着殷问渠,他故作高深:“好大哥且告诉你这个小老弟这大一些的青楼是有规矩的。”

绪小路话音未落,便被殷问渠打断了,“是不是说酉时四刻后才开门啊?”殷问渠这才想到自己的钱财竟然被一个老和尚给偷光了,“你莫不是也碰上了那个老秃驴!”

两人相视,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是真的止不住了,两人都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你这公子哥竟然也给那老和尚给骗了,那你还装什么聪慧?还文曲星呢!”

“你个蠢货,这老秃驴修为高深得很,我那哪是被他骗,到最后谁骗了谁还不一定。”殷问渠很淡然的说出了这句话,绪小路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这人为了面子打的马虎眼。

后来他才知道,玄甲军多出了一个名唤浮屠营的军队,这营尽为杀过生的和尚,其统帅为折柳和尚,入南越国一战,曾血战四灵关,以百破千,名扬天下。

“大道,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逛逛真正的青楼,你可知道长安城内的春园?”殷问渠将眼睛眯了起来,“那才叫真正的青楼呢。”

绪小路将折扇一开,自在的摇了起来,缓缓开口道:“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长安。驰道杨花满御沟,红妆缦绾上青楼。”

绪小路觉得半路捡的这朋友好生文采,自己也想赋诗一首,可惜自己没那底子,也说不出来,只能尴尬的挠挠头。

殷问渠看出了绪小路的尴尬,将折扇一收,脱口而出:“这不是我的诗,是好几朝之前的诗人所著,不要纠结这么多了,我们快进去吧!好大哥我可是饿久了!”

绪小路听到这话后,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走!好大哥我请客,你且放心吃玩!花酒管够!”

两人相约进了甘霖采,一个老鸨带着两个龟公直接迎了上来。

老鸨约莫三十上下,仍有些风韵犹存的滋味,绪小路盯着个大眼睛,止不住的打量着这楼里的风景,客人、姑娘形形色色,胭脂水粉味更是熏得他有些晕头转向,赶忙提了一股化气才将自己心神给勉强镇压住了。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竟然有这么一座豪华的楼宇,这样的楼宇在黔南十三镇里是找不到的。

这甘霖采广迎天下客,这老鸨见的客人不知几何,看着这二人一时也下了定义。

穿着普通衣衫的这小哥,模样甚是标致,看样子却不是大富大贵之人;而这穿着云绣衣裳的公子哥,模样比之楼里的姑娘也要好上几分哩,看他气度不凡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这滇州哪家大官或者大富商的公子。

她转动着灰溜溜的眼珠子,瞅着这二人的亲密样子,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看着想歪的老鸨,殷玄通将扇子直接摇开了,“想哪去了!先开个雅间,好酒好菜都给上来!”殷问渠饿极了,看着等着打赏的老鸨,他这才知道坏了事,他已经没有钱了。

他直接将扇子扇在了龟公的脸上,“愣着干啥!带路!还等着小爷我赏钱呢?”他悄悄的拧了一把绪小路,绪小路心领神会。

“还不给我家少爷带路!伺候好了赏钱那是应有尽有。”绪小路将脸色沉了下来,“若是伺候不好,小心爷不买你们的帐!”

殷问渠点了点头,“还有,将你们这最好的姑娘给我叫上来,若是些胭脂俗粉,我就让镇外的家臣砸了你们这甘霖采!”

这一下衙内的气势便被殷问渠挥发得淋漓尽致,连绪小路也在心里佩服,“原来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都这么有底气,这么不讲道理嘞。”

龟公一看这架势,还听闻这公子带着家臣,在滇州能有家臣的哪一家不是真正的权贵,赶忙领了路:“这位爷,跟着我来!”

那老鸨有些迟疑,但觉得这股衙内气势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况且这身云绣衣裳的确价值不菲,也便答应先让他们入了楼。

另一位龟公看着老鸨,“那给他们安排上?”

“安排上,酒过三巡要是没有钱,就将这二人活卦了喂猪!甘霖采还未来过这么傲气的客人,我们的后台也是常人惹不起的。”

老鸨说这话极有底气,能在大康南边开这么多店,后台没点东西那是断然做不到的。

两人随着龟公上了二楼的雅间,这雅间用粉、红两色装饰,蜡烛或明或暗,屋内又点着一些染香,散出些浸人心脾的味道。

看着没见过世面的绪小路,殷问渠拉他坐在位置上,“别一天到处乱瞧,这老鸨是个人精,她有些看出我们的底细了,一会尽快将东西吃完,我们直接溜走。”

听到这话绪小路便不乐意了:“说好的喝花酒嘛,好大哥我请客,钱我还是带够了滴!你且放心玩!”

殷问渠见四下无人,“你带了多少?”

绪小路伸出五根手指摇了摇,“管够!”

这下殷问渠也便稍稍放下心来,他也知道这甘霖采后台不简单,若真要动起手来,怕是他们家也不好解决。

不一时甘霖采的伙计便将好酒好菜都给端了上来,这些菜滇州根本不常见,多为江南菜肴。第一次见做工如此精美的菜肴,绪小路也等不及的开始动筷了,看见绪小路这般猴急,本就肚中饥饿的殷问渠也放下了做派与之抢食起。

“你慢点吃,你这样有辱斯文。”殷问渠嘴里还吃着烧鸡,咕嘟嘟的说着。

“放屁,你这吃相好不了我多少,你这才叫有辱斯文。”绪小路一把从殷问渠筷子下抢过了一个鸭腿,“你是公子,你得慢点吃。”

站在一旁的龟公有些吃惊,这二人到底是来这吃东西的还是喝花酒的?他有些后悔将二人拉进来了,一般这样做派的,都是来白吃白喝的!

“你们几个赶快出去,把你们这的姑娘叫过来陪小爷们喝酒!看着你们就心烦,快些出去!”绪小路站起身来,将龟公们直接推了出去,他力气不是常人能比的,这些伙计也挡不住他的蛮力。

不一会两个姑娘在老鸨的带领下便进了屋子。

“这位公子,咱甘霖采有些规矩您应该是知道的......”她如摸石头过河般打量着殷问渠,“没有入门金让您进来已经是坏了一个规矩了,要是不给钱就喝花酒,这更是坏了规矩。”

殷问渠“啪!”的一声,竟然用了化气将一个杯子拍入了桌中,“你们甘霖采有规矩,少爷我就没规矩?爷我的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在这聒噪什么!银子宝钞又少不了你们的!”

他看了看老鸨身后的两个女人,约莫二十上下,倒是有个几分姿色,“太俗太俗!换人!小爷不是说了让你们这最好的姑娘过来嘛!”

看着将杯子直接拍入木桌中的殷问渠,这老鸨心里一颤,多半是滇州哪家将军的子弟了,哪定是差不了钱财的,连忙赔着不是将两个风尘领了出去,“您别急,这就给您换着!”

这人也是雷厉风行,很快便又带了两个女子走了过来,这次的两人生得好生精致,俏脸若出水芙蓉,让绪小路大呼漂亮。

殷问渠这才点了点头,“你快些出去吧,莫要打扰了少爷我的兴致。”

老鸨听闻也自觉的退了出去,两名女子开始服侍二人喝酒。

老鸨合上房门后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了楼梯中的平台上,这个时候一个龟公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涨红了脸。

“妈妈,我们的哨子说,这二人不是一道的,那穿的好些的,是上午来的,穿得破些的,是中午才来的,都看见这俩都遇见那花酒和尚了......”

听闻花酒和尚,这老鸨险些有些站不稳,那花和尚常来这镇上骗钱,曾在甘霖采豪掷万金,让她误以为来了大主顾。

这和尚破了清规戒律,竟然与好几名她的心肝宝贝同床共枕了,这些姑娘哪一个拿出去不得让一个富商出十万钱?

可谁想这和尚完事后竟然大闹甘霖采,让老鸨送上钱财十万,不然就将这楼给烧了。甘霖采里养了诸多好手,一拥而上竟然被这花和尚尽数打残,老鸨这才知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后来她动用关系去追查这赖皮和尚,甘霖采的大东家却发话不得追查,这和尚颇有些背景,与之交恶多有不合时宜。

“遇见了那和尚,他们的钱早被骗光了!”老鸨气得直跺脚,她取出了一个响哨,直接吹了两声,在心里默念了三声:“倒!倒!倒!”

随后她尖着嗓子大喊着:“来人呐!给我将这两个小畜生给我活剥了喂猪!欺负人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真是气煞我也!”

众青楼伙计冲入了屋中,绪、殷二人竟然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

待得这二人再醒来的时候,他们一丝不挂的躺在了猪圈之中,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雪,一夜之间竟然将整座骞山罩成了白雪山。

殷问渠何时受过这等气,这甘霖采定是将他那极品云绣衣裳拿去抵债了!

这般一丝不挂如何见人?

两人相视一看,这猪圈里养的竟然是长着獠牙的野猪,这野猪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两人却运不起丝毫化气,全身光溜着同这野猪搏斗了一夜,终是用拳头将这野猪给砸死了。

他们活剥了野猪皮套在下身,在第二日天微微亮的时候逃离了乌海镇。

彼时天降大雪,将那镇外掩盖得是白茫茫一片,最后是一行玄甲骑兵找到了他们,骑兵脱下了两套衣物交予殷问渠。

两人都有些吃羞,涨红了脸。

为首一名骑士穿着甚是英武,续着很干净的羊角胡须。

“世子可玩尽兴了?”

殷问渠点了点头,没有一丝反驳。

“想必世子也是看见世道的险恶了,夫人可在家里都愁出心病了。”

听闻这话殷问渠也有些吃惊,但绪小路在这里他也不好多说家里话,他吩咐一人将一匹骏马留给了绪小路。

“大道,你且看着,我定让这南国再无甘霖采!”他沉声说着,抛给了他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些钱财。

两人抱拳告别,待得骑兵队伍走后,只在茫茫雪地中留下了绪小路一人。

......

“后来我父亲寻到了我,将我罚在帮里面壁了三天!”绪小路回味无穷的说着,“我化名绪大道,我小老弟多半也是化名,这殷问渠多半都是殷玄通啦!”

杨肆静静的听完了这个故事,一个江湖上流传已久的谜团也随之解开,那年玄甲军班师回朝,书生将军尚未及冠,从京城回滇州的时候,他亲自引人将整个南国的甘霖采尽数砸光,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杨肆心里发苦,刘秀清多半已经亲自带人在七十二万山北埋伏着了,他肯定还不知道这绪小路与书生将军的关系,若是见着了双方肯定还有恶战。

“只有我去将那刘秀清给率先杀了,我才暴露不了。”他暗暗想着,看向了老李头,他知道这老李箭无虚发,到时候自己便想通过他箭杀刘秀清,到时候自己便再无顾虑,也能随着这有这滔天背景的马锅头水涨船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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