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走进杨须道馆的学子,是秦虎。
他在月考时,受杨须指点,以炼气二重内息境三段,战胜六段敌手,排名大幅上升,得了许多奖励。
心里最是清楚,杨须动动嘴,能给他带来多大好处。
敬杨须,如敬神明。
回到家与长辈商量时,父亲还说,比起指点修行,更想要他学到杨须身上的智慧。
处理赵广之事的手段,令他父亲都觉得惊诧,大加赞赏。
修行界,也是社会,摆脱不掉人情世故,心术权谋。
智者,远比武夫更可怕。
秦虎没有戴什么面具伪装,大大方方进了杨须道馆,眼里只有上座的杨须。
“秦虎,拜见先生!
昨日承蒙先生指点,悟透绝学,感激不尽。
秦虎愚钝,先生如若不嫌弃,恳请先生收我为徒。”
他躬身呈九十度,迟迟不起,等待杨须应答。
但杨须还没说话,林慕白先气炸了:“秦虎是吧,你可知道本少是谁?”
居然真的有人敢违抗林家命令,来杨府求学?
秦虎仍未直起身子,弯着腰向右一瞥,便见到一个元气亏损严重的死胖子。
面色难看,敌意明显。
认识,怎么不认识,林家大名鼎鼎的纨绔恶少,平常见了,最好绕道走。
但今天,不行。
为了表示对杨须的敬意,他暂且忍耐,也不言语,静待杨须说话。
我尼玛!
林慕白腾地站起来:“狗东西,本少爷问你话呢!你知道我是谁吗?还敢不答话?”
“林少爷威风凛凛,银湖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今日秦虎来拜师,常言尊师重道谓为礼,恕秦虎此刻不能与林少多叙。
得罪。”
秦虎平静道。
林慕白听了又惊又气。
明知道我是谁,也肯定收到了林家的“旨意”。
却视他林慕白为草芥,反过来对杨须无比敬重。
疯了吧你?
道德沦丧,人性缺失,突然看不懂这世界。
林慕白气极反笑:“得罪?你既知晓会得罪本少,还明知故犯,看来是活腻了。
好,本少成全你,三日内,必灭你满门!”
秦虎钢牙一咬,冷冷看向林慕白。
死胖子,你等着。
却仍保持鞠躬姿态,誓要等杨须答应,才肯起身。
林慕白见他这种态度,对威胁无动于衷,有些伤自尊。
本少爷是主角。
主角知道吗!
装个逼,谁都不配合我,任由我上窜下跳,视而不见,这还怎么玩儿?
玛德给点反应行不行。
思及此处,更是火冒三丈,嘴里念叨着岂有此理气煞我也。
指着秦虎大声叫嚷:
“文伯,给我杀了他!当场杀了他!”
被唤作文伯的那位老者,脸上笑容像是固定的,眼神一僵,心里只有苦笑。
杀人?我连动都不敢动!
林慕白摇了摇文伯臂膀,后者却依然没有反应,似乎没听到。
他顿时懵了。
胸中一口从未有过的郁气,迅速凝结。
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林慕白对自己的人生,猛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呵呵,一定是我还没睡醒,这是个梦!
我不是跳梁小丑。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
此时,门外又进来两名学子:
“学生计光拜见老师,感谢老师赐教,学生备了些许薄礼,请老师笑纳。”
“学生李月娥拜见老师,家父得知老师大才,于学生有恩,特地让学生送来锦旗,为老师扬名。
另外,家中做些典当生意,前不久收了一枚先贤纳戒,放眼整个银湖城,只有德才兼备的先生配得上。
所谓宝剑配英雄,请先生成人之美,务必作此戒主人。”
计光:卧槽,还是女人会说话,也舍得下血本。
秦虎:这下完了,我没带礼物来,杨先生该不会因此不收我了吧?
持续怀疑人生的林慕白:???
杨须一脸淡然微笑,收礼也要注意风度、威严。
肯定不能自己觍着脸去接。
便使了个眼色,杨小六立刻心神神会,代杨须走过去将礼物收下。
“秦虎,你资质不错,尤其道心坚定,心无杂念,我很看好你。
不过师徒不比师生,你我皆需加深了解,好生考虑,不急于一时。
先起身吧,一个月后,你若还有意拜师,我自给你答复。”
听杨须这么说,秦虎面色有些怅然。
吃不准杨须是托辞,还是确实想考察一二再做决定。
不过,不论如何,好好表现就是了。
遂道:“一切听从先生吩咐。”
计光、李月娥对视一眼,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他二人年纪比秦虎大一些,更成熟懂事,听出来杨须的意思。
想做他徒弟,没那么简单,他得好好考察。
倒是做个类似记名弟子的学生,随时欢迎。
“学生李月娥,虽亦想拜先生为师,但自知资质寻常,难入先生法眼。
只求常伴先生左右,聆听教诲,望先生应允。”
哼,以退为进,女人就是好心机。
计光很想说一句,俺也一样。
但如此就显得特别没有文化,沉吟几息,他道:“计光亦然。”
嗯,这样就好多了。
文化水平简直溢于言表跃然纸上!
“我开道馆,自然欢迎各位入馆修行。
至于收徒,我不重资质,只重人品德行。
若有人通过考察,我厚颜做个师父,未尝不可。”
杨须说道,算给一颗定心丸,明示他会收徒,只是会挑选一二。
这种平平淡淡的语气,不卑不亢,却自有气度。
林慕白竟然生出一个荒谬念头:
他这才叫装逼!
小小年纪,就有学宫俊杰争着拜他为师。
他倒好,居然还要挑选一番,考虑一二。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陆陆续续,许多学宫学子接二连三进来,目的不言自明。
戴了面具的不知何时已将之收起。
本来是怕被同学看到笑话自己,说不来却又来了,挂不住脸。
谁曾想,来的人这么多。
一起不要脸,也就等于一起要脸。
无所谓了。
随着人越来越多,足足超过两百名,安远镖局堂口都已经快挤不下。
什么叫门庭若市,这便是了。
林慕白听他们各报姓名,脸色渐渐阴沉得吓人。
城中望族十之七,都有后人入馆。
很多人认识他,但鲜有人跟他打招呼。
这意味着什么?
憨憨如林慕白,也开始明白,事情脱离了林家掌控,朝着对林家越来越不利的局面发展。
不习惯忍耐和郁闷的林慕白,情绪完全失控,砰地一声拍案而起: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莫不是真要联合起来,助杨须对付我林家?
好,好得很!
林家低调多年,本无意掀起腥风血雨,奈何尔等无畏无知,以身试法,那便不得不教训一二。
等着,本少爷这就让你们知道,谁才是银湖城的天!
文伯,叫人!”
“叫什么人?”
门外,一道身影突然出现,连叶飘瑶都没发觉他是何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