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听了这话不免笑他：“你还挺知足的。”

“你懂什么？我七叔这叫‘知足常乐’！”苏染凑到七皇叔旁边，眨着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我就没我七叔这样高的境界了，我可不知足！”

七皇叔和上官都没说话，反而是玉折搭理的他：“你就是个吞金兽！你能知足那才是见鬼了！”

“吞金兽？玉折，你个财迷还有脸说别人？”

玉折也不甘示弱正想回嘴，突然又想起今天的日子，语气不免软和了一些，于是半开玩笑道：“那你不是吞金兽是什么？吞银兽？”

“肤浅！太肤浅了！”看到玉折顺过了他的话题，苏染高兴的不得了，起身在亭里乱逛，“你怎么总是金呀，银呀的！我想吞的只不过是七叔的一个……”

“礼物”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苏染就被远处传来的惊叫吓得脚下一顿。

“你们听到了吗？”

亭子里其余的三个人都点头表示听到了。

“怎么有人叫唤呢？”苏染有些害怕，躲在柱子后面，向那声音的源头去看。

“救命啊！唔——救命——”

“怎么了？！怎么回事？”这下苏染真的听清了，他旁趴在亭子的连椅上，向对面的树林里看去。

玉折也同苏染一样跑到了亭边，但他却不和苏染一样趴在上面，而是站在椅子上，抱住身边的木柱，指着那边湖岸出翻飞的水花，说道：“你快看！是不是有人掉进湖里了？！”

坐在石桌旁边的七皇叔与上官对视了一眼，也起身走到他们身后向那边望去。

那里情况不明，大家也不好轻举妄动，七皇叔吩咐玉折：“玉折，去前面问问。”

玉折前脚离开，后脚就听到岸边有人大喊：“抓刺客啊——抓刺客！”

！！！

这一生“刺客”喊得实在是大，不仅七皇叔他们听到了，连湖面上其余的人也听到了不少。

顿时将上阳宫平静祥和的氛围打破，大家都处于一片慌乱之中，各自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着，因此还没一个人反应要跑去对面救人。

七皇叔他们这个位置视野不错，因此要比其他的方看得更清楚些，苏染见那水花越来越小，而岸上还没有人爬上来。他心里急，忽然瞥到湖面上有一艘小船，就要跳上去准备游去那里救人。

“别去！”苏染刚迈出一条腿，他就被七皇叔扯住了手腕，被人命令道，“不许去！”

“七叔，我就去看看……”

“回来。”此时七皇叔身上仙气凛然收起，语气也不如方才那般平淡祥和，话音儿还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殿下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若是真有刺客，你七叔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上官也出言阻止。

苏染无法，只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可就在这时，那边的湖面上又是一声巨响。众人回头，只见那翻飞的水花更大了，一抹红影在水中来回翻动。

又有一个人掉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

苏染趴在亭边向外探头，想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那抹红衣似乎会水，她正浮在水面，左右来回拍水，像是在找人。苏染看明白了，她是去救人的！

见有人去救了，苏染得心里放心不少。眼神不自觉地在那抹红色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玉折也跑来回话了：“并不知那里如何了，不过在我跑回来的路上，听说方才六公主往那边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染直接从椅子上惊起：“你说什么？！”

“派人去查了吗？”七皇叔的声音还算冷静，可上官却能听出他语气里带着的一点点急切。

“去了。”玉折怕苏染着急，对他说道，“你先别急，是不是六公主咱们还不确定，况且眼下陛下已知晓此事，已经派人去救了。”

苏染却是一句都听不得，脸色煞白，立在原地良久。

“殿下……”上官注意到苏染的情况，正准备出口安慰他，哪知苏染突然一脚踏上椅子，双手在栏杆上一撑，翻出小亭轻飘飘地落到亭下的小船上了。

这小船原本是为宾客游湖所设，却不想今日还能派上这般用场。

“苏染！”

“殿下！”

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喊他，苏染都无半分停船的意思。

当他听玉折说小六往那里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失了魂魄。小六这个孩子别是瞒着自己挖礼物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掉下湖里的会不会是她？

苏染摇着船桨，驾驶小船飞快地向湖边的那处水花逼近。

快点，再快点！

此时湖面上已经没有水花了，只有源源不断冒上来的水泡。等船再靠近一些的时候，苏染把手里的船桨一扔，不带任何思索地直接跳进了水里。

刚跳进去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水真凉，小六一定受不了。

湖里一片混乱，他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两个影子，一个靠近水面，一个正缓缓往湖底下面沉去。苏染记得这湖里有一个穿红色衣服的人，而小六今日穿了一身橘黄色，于是他想先找到那橘红色的影子。可是水下太暗，他拧着眉在水下辨别了良久，仍不知哪个是小六。

没有办法，先救一个是一个！

一个在水上，一个在水下。救上面的那个耽误的时间会更少一点儿，他才有机会再反过头来去救水下的人。

于是他选择了最好救的那个。

苏染选择了那个靠近水面，也离他较近的那个人。

从后面将那人抱住，双脚在水下用力奋力往湖面游去。

这个时候，那些赶来救人的侍卫也终于赶到了。

苏染看到一个个跳进湖里的人，对着他们指了指脚下快要沉入湖底的女子，示意让他们去救她。交代完这些，他便抱着怀里的人浮上了水面。

在水上刚一露头，就听到岸上有人大喊：“妹妹！”

刚从树林里狂奔而来的君寒明也顾不得脚下的湖水，径直冲向苏染他们。而苏染听到他这样喊，连忙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

眉目张扬，朱唇皓齿。一身橘红色异服罗裙，妩媚娇艳。

这不就是摔他风筝的那个女人吗？

苏染心里一阵烦躁，但又不好将她丢下，还是耐着性子把君寒湄交到了她哥哥手里。

送出君寒湄之后，苏染也顾不得多说，他并不上岸，而是转身跑向湖心又潜入了水中……

“四殿下……这是？”

思绪突然被人唤回，苏染这才发现自己抱着小六已经走了良久，此时已回到她的寝宫处了。

这里与上阳宫还有些距离，因此前面的消息还没传到这里。那宫人见到苏染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跑到他跟前忙问：“六公主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和她多说：“开门！”

“秋月冬雪！”宫人见状忙也不敢多问，一边疾步追上苏染，一边吩咐众人：“你们去拿套干净的衣裳，再打盆儿热水过来！春雨，你去把安神香点上！”

把小六放在床上，苏染握着她的手，心里满是自责。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他怎么能离开小六的身边呢？

怎么能……

如果那时他执意要求送她回寝宫的话，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

“殿下。”此时夏竹抱着秋月那来的新衣裳，“我们……”

看了看她们手里的东西，苏染明白。于是给她们腾了地方，他垂着头步子潦倒地出了内殿。站在空无一人的外殿，苏染越想越气，越想越内疚。

“砰！”

他一拳垂在柱子上。

一拳一拳又一拳，手背上出了血他都不肯停下。

苏染满腔的悔恨无处发泄，他只能用疼痛来缓解他心里的情绪。

直到打的有些累了，他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苏染将头抵在柱子上，微微喘着粗气。

一定是他……

一定是他说了七叔在湖边给他埋礼物的事情，才会诱使小六去湖边的。他自己不信七叔说的话，可小六保不准会信啊！

依她那样的性子，而她又那样的崇拜七叔。想来她或许是为了替自己去找礼物，她想找到礼物好向自己证明她崇敬的七叔不是那样的人……

都怪他……

“吧嗒！吧嗒！”苏染脚下的地毯被眼泪瞬间打湿，由一点连成一片。

他方才都在担心小六，心里盛满的泪水也不自觉的被封印住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能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来，就比如小六为什么会掉进湖里的这些事情。而他的那些担心也因为这些回想，逐渐转变为自责、懊悔和愧疚。那些眼泪也正是因为这些情绪，才能打破尘封，从心底溢出，从眼眶流下。

樟树林旁的湖岸那样滑，小六脚上又有脚伤，她一个不小心指定是要掉进湖里去的。

苏染气结，他在柱子上又是重重的一拳。随后就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抱着柱子缓缓往下滑，跪在地上捂脸大哭。

都是他害了六妹妹。

是他自己……

“皇后娘娘到——”

正在他自责不已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宫人的禀报。听到这个声音，苏染一瞬间就回了神，平了平情绪，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把。

皇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走来，她的脚步有些慌乱，还需身边的宫女扶着她才能勉强支撑住身子走到这里

面色苍白，钗环作响。她一见到苏染，一把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

跪在地上，将身子转向皇后：“儿臣拜……”

“啪——”

脆响的耳光声在殿内响起，苏染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甩了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