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族人陆续离开,安慰了晴雪大半日后,木霁也离开了。
晴雪呆坐在房里,伸手摸了摸如墨的头发,她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镜子中的那个少女面色苍白,让她想起自己前些年一直被囚禁在地牢里,终年不见天日的日子。
她自出生之日开始,就注定不是个平凡的女孩子,她自出生时起就能言祸福避吉凶。由于有此异能,她很小的时候就崭露头角。
在沙漠中她被称为神女,是天神的使者,来告知众子民祸福吉凶。
她本生在一个叫刍晨的小国,她十二岁的时候刍晨这个国家被强敌所灭,她自此流离失所,再也无所依归。
但又由于自己神女的身份暴露,引得其他小国纷纷生了觊觎之心,都想将她囚禁在自己的国家里。
她辗转去过很多的国家,有的被灭了她就变成胜利品到下一个国家,有的时候她被当成贡品送给另一个国家。
那天在绿洲旁边见到木霁,正是她又要被送往另一个国家,谁知道在路上竟然碰到了马贼劫道。她趁乱逃跑,但是口渴难耐,又极其疲惫,这才晕倒在绿洲旁。幸好遇到了木霁,否则她还不知道自己将会流浪到哪里去。
过了半晌,晴雪暗自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决定向木霁坦白。她,晴雪,就是沙漠中传说的神女,她有预言之能,可以言祸福灾厄。
她想试着帮西沙国的国人度过眼下天火的劫难,他信任木霁,相信木霁不会仅仅将她视作一个宝物,而是能够把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西沙国的宫殿并不大,但晴雪遍寻不到木霁的踪迹。
她在宫殿内游荡了大半日,终于在西沙族人族的议事阁里发现了包括木霁在内的国王、祭司还有其他人。
晴雪正欲上前敲门,却听到毕大祭司响亮的声音:“神女!那个能言福祸,料事如神的预言家?”他太激动了,连说话的余音都颤抖着。
“是的,她可以让西沙国更加强大。”是木霁的声音:“所以,你们必须对她以礼相待。”
后面的声音晴雪渐渐听不清楚了,她晃晃悠悠地离开,失了魂似的游荡着。
原来,木霁早就知道我是神女,知道我能预言,他的守护与陪伴只是为了收买我我庇护着他的族人罢了。
晴雪觉得自己所谓的坦白真是愚蠢可笑,她还以为找到了真心,谁曾想那里有什么真心呢?
她不想再被人当做物品一样转卖、进贡和囚禁了,她准备离开。既然木霁对自己并没有几分真心,她现在已经心灰意冷。
早知道如此,当初她或许就不会离开那个奇异的山谷天堂,她独自一个人爬上了雪山。
待木霁发现的时候,晴雪已经不见了。他命令大批侍卫去找,翻遍大半个西沙宫殿,也并未见到晴雪的踪迹。
第二天破晓,木霁在雪山的悬崖边找到了晴雪。
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一袭红衣在风中显得更加明艳。
“阿雪,我找了你很久,回去罢。”木霁的眼睛里有跌落的星星。
晴雪不再看他,只是望着云海缭绕的悬崖冷冷地道:“你为何骗我呢?明知道我有预言之能,你大可以告诉我你知道了,难道你怕我不肯助你吗?”
晴雪说得伤心,她觉得这件事情事关信任和真心。
“阿雪,我只是为了保护你,我们可以……”
晴雪不耐地打断了木霁的话:“道歉又有什么用?”
木霁摇了摇头,“我自小生活在这尘世中,我有我的族人,也有我要背负的使命。实在不能同你一样,活得那么任性妄为。”
“任性妄为?”晴雪冷笑一声。
“你可是西沙的太子妃啊!”木霁的声音很沉痛,他眼中有熊熊火焰。
“这个太子妃,不做也罢。”晴雪举起手,右手掌心处有条细细的红线,微微跳动着,像一条有生命的血管。
“我当然不是神,但也不是普通人。有的人害怕我,有的人渴望得到我,但是他们所有人却没有人爱我。我本以为你是不同的,可没想到你与众人其实是一样的。”
“你只是希望我庇佑你的族人,就跟他们所有人一样。就跟那天在绿洲旁边的那伙马贼一样。他们收了钱,受人所托来抓我。你为了你的臣民而欺骗我……”
晴雪的话说得伤心,听到木霁耳朵里却很刺耳。他只觉得自己这么久的心血,竟然丝毫没有打动眼前这个女人,她说的话是那么决绝而伤人,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插在自己心上。
木霁沉默着没有吭声,此时心伤的不只晴雪一个。
“你会得偿所愿,西沙会成为沙漠中最强大的国家。”
说罢转头毅然决然地坠入缥缈的云海之中。她一袭红衣被山风裹挟着坠入雾白色的云海中,就像在白色的绸布上撕裂出一道鲜红色的伤口。
木霁伸手去抓,却已经来不及拉住那红色的裙摆。
胸口处一阵闷痛,木霁蹙了蹙眉。
晴雪知道自己不会死,她只是必须以如此决绝地方式离开,落得一身伤痛,好让自己走的更加决绝。
幸运的是,她终于回归那属于她的宁静,与那纷扰世间再无瓜葛了。
她以为再无瓜葛了。
他躲在山谷中避世,学习如何去遗忘。
谷中的岁月平静流淌,她渐渐开始遗忘。
几个月后,山谷中潭水漫涨,淹没了整个山谷。晴雪不得不另寻一个睡觉的好去处。
甫一出山谷,晴雪便预见到西沙国出事了。
年迈的老国王马上要驾崩,本该是木霁继位做下一任国王,可是毕家人却蠢蠢欲动,准备密谋谋反。
天命非要此般纠缠,那便任他纠缠吧。
晴雪寻了一身白色的斗篷,将长发挽起,戴上了宽大的斗笠。无论如何木霁曾经救过她,她也要去救助木霁,这是恩,无关情。
她独自一个人往西沙国的首都走去,越近她的心就越乱,右手掌心的胀痛也愈发明显。
直到被路边的烟瘴迷了眼睛时,晴雪确定自己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