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落笔签单(1 / 1)高潇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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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闻挚倒在面前的时候,江柒落有片刻的恍惚,自他剑伤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溅落到了她的脸上,刺眼的,腥红的,罪恶的,无情的,逐渐冷下去的温热象征着顾闻挚生命的流逝。

江柒落听到了面前之人咽气前挣扎着说出口的四个字。

——找到顾篱

这便是顾闻挚对于江柒落最后的愿求。

收起满是鲜血的剑,江柒落接过手下人奉上的手帕,替顾闻挚敛尸,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身上手上的鲜血,那腥红的液体有他自己的,也有不少她的。听不到身边响起的嘈杂,听不到山庄众人的议论与惊讶,听不到因天气骤变而呼啸的风声,江柒落只知道自己手上的鲜血又多了一层。

江柒落与顾闻挚在武学造诣方面相差无几,但就天资而言,江柒落却胜过顾闻挚太多,但江湖辈分与资历在此,于是,弦月山庄顾闻挚阁主死在东陆江湖女子江柒落手上的消息,不消半日就传遍了整个江湖,阵阵风浪不绝而起。

江琉端着新打的水走进新任阁主房间的时候,山庄妙手医者邬黛雯正在为江柒落上药,顾闻挚剑势凌厉,划进皮肉,即使缝了数针,也还是不断渗出血点。江柒落一共身中七剑,最严重的伤口在右肩,若是肩骨承伤而裂碎,她此生便再也无法拿剑了。

待邬黛雯为她上好了药之后,她便只留下了江琉。

“吓到你了。”江柒落依旧记得三个时辰前,江琉见到顾闻挚死在自己剑下之时眼中的惊慌,她懂,这也许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杀戮的场面。

反观江琉,此刻已没有了当时的失措,而是反过来关心江柒落的身体:“江琉没事,当时太过震惊,也只是害怕阁主你难以御敌,那位顾阁主的资历经验都比阁主丰富,我真的很担心,现在尘埃落定,万事都好。”

“你叫我什么?”江柒落行至茶案之前端坐,她第一时间便察觉出了他言辞中的异样。

“刚才那位姐姐吩咐的,山庄众人皆要改口,我不好坏了规矩,叫你为难。”

称呼而已,江柒落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接下来要接手的山庄事物才是最重要的,她展开顾闻挚的手书,才知道他的儿子在五个月前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并且顾闻挚的手书里面称,前任阁主叶筠茳的手书他不曾得到,而是在他女儿叶凉歌的手中。

夜阑,霁月微光,万籁俱寂。

今晚山中雾气缭绕,本应当穿过丛林静静流淌的几条溪流刚刚融化却细流无声,山中深处树林枝桠迎风折断,这便成为了此刻山中唯一的声音。

漆黑的天空纵使有圆月当空,没有了星星的点缀,看起来如漩涡般,很是让人害怕。

坐落在东陆雁山之上的弦月山庄,在三千夜色之下默默观望着。

江柒落在山庄的九层牌阁,花几日时间看完了自顾阁主接手之后的山庄一应大小生意,数量之多涉及门派帮派之繁杂,叫她着实费了一番脑筋,随后粗浅了解了潜藏于各处的江湖暗渠,末了她晃了晃微微酸痛的脖子,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新生嫩叶的梧桐树。

胳膊随意一抬谁知竟打落了架子另一排最上面的签单簿,她从封面得知那是叶筠茳阁主在长宁二十五年所经手的签单,弯腰拾起,页签便被随手翻至去年二月的一张单子。

字字醒目,让她双眸忍不住怔怔地盯着那上面的名字。

一年前,叶筠茳阁主死在了竹苏弟子苏尘的手上,不同说法在江湖上飘扬了数月,她不是没有听过:有人尊敬叶阁主而扬言苏尘胜之不武,有人崇奉竹苏剑法而相信此战光明磊落。

纵然心有千万疑虑,她却并不打算亲自去他面前询问,询问出一个天下人都想要知道的真相,可面前白纸黑字写着的,便是不容否认的曾经,她如今方才知道,这场对决确实存在过。

独坐窗前,冥想静默,谁知道今晚的弦月山庄偏偏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通报之人进到九层牌阁的时候,她因为捋清山庄运作之事太耗心力,所以手下人此刻看到的,便是她从众多卷宗之中抬起头时眼睛里露出的疲惫。

“阁主,来了一位要做生意的人。”那人拱手行礼,恭敬的禀报道。

“照规矩做就好了。”按照正常的程序,阁主是不会亲自参与的,只是最后的时候过目一遍签好的生意单子,但是没想到今晚有些特殊。

那人隐晦的吞了吞口水,继续措辞着禀报道:“来者是浮言药阁的副阁主,言简意赅,直言要能掌事的阁主跟她谈。您看,是属下将她请过来与您详谈,还是......”那人有些惶恐,毕竟药阁副阁主前来,理应不需要山庄阁主亲自接洽,若第一次见面便不顾来往规矩,实在有失身份。

江柒落心中有数,弦月山庄与浮言药阁一直以来都有生意合作,山庄的杀手靠药品疗伤、靠刀剑和毒药杀人,弦月山庄也为浮言药阁提供了保障,有了山庄这个后台,药阁的运营也更稳定。

毫无疑问,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合作。

“就去西庭会客吧。”江柒落合上签单簿,从头至尾并没有抬起眼睛,只是淡淡地吩咐道。

等到她缓缓走来西庭的时候,看到客座在此的浮言药阁副阁主不是别人,而是位故友。

南疆阴夏的亲传弟子,章娆。

阴夏的手能够伸到东陆来,江柒落并不奇怪,可她从未想过居然是浮言药阁。

她示意身后人退下,随后从容坐到章娆面前,独自倒了杯新煮好的淡茶,平静地说道:“章少阁主今日来此,恐怕不是恭贺我开张大吉的吧。”

“自然是有生意要做,其次,也确实是来恭贺你拿下弦月山庄,不辜负师父费心救你。”章娆深受阴夏亲传,脾气秉性与阴夏如出一辙,冷静时候的状态远胜江柒落。

阴夏身为医者,却从不救无用之人,眼下江柒落成为大熙弦月山庄阁主,也算在江湖之上有了一席之地,颇合阴夏心意。

章娆尝过茶之后放下茶杯,突然气定神闲的冒出了一句:“浮言药阁现任阁主,子桑杰。”虽然只是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但是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浮言药阁,天下药草只要有价皆能奉上,平日里也有医者聚于此,研讨各种疑难杂症,更是有坐诊出诊大夫。说是药阁,实则是医馆。而现任阁主子桑杰几次三番不讲信义,江湖规矩于他而言不过胡扯,这样的人确实该死,可顾闻挚之前权衡利弊,一直觉得不能贸然行事,于是生意单子一拖再拖,直至今日。

章娆想要杀子桑杰的原因很简单,他暗地里做出了不少欺瞒百姓,谋财害命的勾当,黑市的买卖做到了普通百姓身上,肆意太高药价,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江柒落没有回答他,这个事情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毕竟另一方是浮言药阁。

“你会同意的,我在这儿等着。”

听罢,江柒落倒是没想到章娆会这么着急,浮言药阁暗地里的害人的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药阁有什么令她非常棘手的事情。可她心中也明白,新任阁主经手的第一单生意就被拒之门外,对她不利。

章娆就是将此番事实拿捏在手,才会如此势在必得。

唇角勾起,她波澜不惊地答道:“生意山庄接了,章副阁主慢走。”

“如此甚好,祝江阁主开张大吉。”章娆说完,一刻也没有多待。

送章娆走后,邬黛雯刚走进西庭就看见江柒落将刚签好的生意单子放在烛火点燃,她快步走过去有些慌张地问道:“阁主这是做什么,子桑杰不守江湖规矩,再三无赖,药阁到了他手上早就像溃烂的蚁穴一样,就算他死了,他的手下人也不会找上山庄寻仇的。”

“不能以弦月山庄的名义对子桑杰动手,不然顾阁主不会拖了这么久。”言下之意,这桩生意算她江柒落报南疆阴夏救命之恩。

看着眼前的火光,值得上千两白银的生意单子就这么化为灰烬,火光投在白墙上像极了一场悄然盛开的血花,立在窗外的梧桐枝桠像极了自死墓中爬出的枯骨。

江柒落逼视着死寂一样的黑暗,末了解脱般的走出房间与暗夜融入一体。

她知道,一旦出剑,此生或许再也无法回头,而这条不归之路却只能她自己走。

两日后子时初刻

就连浮言药阁多年的草药味都遮盖不住鲜血刺鼻的腥气,一滩滩肉泥般的尸体紧贴在地上,将通往配药间的路变得更加狭窄。

浮言药阁阁主子桑杰已逝,眼下主持大局的是副阁主章娆。

今晚是子桑杰叫她晚饭后来配药间一趟,如约而至,她却不是第一个闻声赶到的,她看着小婢女惊叫着跑出来。配药间再无其他出路,看到半掩着的门,她知道那个刺杀者依旧躲藏在配药间,等待着一个绝佳的脱身之机。

“来人,围追刺客,不管生死,把她带到我的面前!”

多么阴狠的一句话,但是章娆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她吩咐着身边的所有人,一句句思路清晰,一字字言简意赅:“阁主死不瞑目,今夜就是多大的陪葬阵仗,子桑阁主都当得起,你们可记住了?”

“属下谨遵章阁主吩咐。”执剑的那些人心里毫无疑问,眼前这位发号施令的年轻女子,就是今夜之后的浮言药阁阁主大人。

空气寂静了之后,章娆眉眼之间一丝冷笑,她不紧不慢地走进偌大的配药间,她坐到了子桑杰的位置,随意摆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身后光是草药匣盒就铺满了十几米高的墙面。

对着旁无一人的空气,章娆吸了一口气随后低着头轻声说道:“他们围追刺客从北面出去了,你知道该怎么走了吧。”

守在后门外的人依旧有二十几人,一身黑衣蒙面的江柒落从窗帐后缓缓走出,从头至尾并没有看过章娆一眼,出配药间之后她在袖子上擦掉自己的剑上面的鲜血,在半盏茶的功夫之内就将挡在身前的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全部一剑毙命。

就像是当初她杀掉竹苏茗山红梅林中的弦月山庄杀手一样,今日,换她手持红玉长剑,杀尽挡在她前路的所有人。

子桑杰是在配药间遇刺的,抵抗之中他确实对江柒落用了药,有一些毒药即使封住经脉还是游走与体内,中毒者不会当时身亡,这便是子桑杰的手段,一位研毒之人,自然有本事叫江柒落和他两败俱伤。

“姑娘,姑娘,你醒醒,醒醒!这是谁家姑娘啊,不是,你这倒在大街上,我这给你弄哪去啊?”华青墨一手将怀里那些纸质资料揣的更紧了些,她还是习惯了夜晚独来独往,阴林说了好几次也没有用。

宣王殿下让她回到之前住的地方把搜集到的资料拿回,谁知道回程路上偏偏碰到了眼前这个受伤的漂亮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中了子桑杰剧毒的江柒落。

华青墨一手使劲儿的摇晃江柒落,现下客栈什么的都打烊了,敲门也不会有人应,城门已关,宵禁之时,搞不好被人当做宵小之徒就不好了。

于是华青墨费了一番力气把江柒落安置在了凌靖尘私宅漪园的客房,又连夜赶回宣王府,这种事情不能惊动她家殿下,只能把今夜不巡夜的阴林叫醒,二人带着拿得出的瓶瓶罐罐前去私宅。

“我说华青墨,你本事大啊,怎么刚来没半个月就给我找麻烦啊!”阴林睡的正香被华青墨冲进房里一通乱摇,这会正是发脾气的时候。

“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你之前说殿下关注江湖异动,弦月山庄的事你们不感兴趣吗,那个女子身上带着的可是红玉长剑,袖子里面的是红玉匕首,今夜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怕你还不知道......浮言药阁子桑杰死了,药阁的人满大街查找刺客,我想多半是这个姑娘替天行道,你就不感兴趣?”

“这么说,你大晚上宵禁之后出去还挺有理的,叫你拿的线索证据拿了吗?自己的事还没着落就知道管闲事了?”

华青墨懒得和阴林再争辩下去,说道:“一会你就知道我管的到底是不是闲事了!”

本来已是宵禁之时,所以二人到了凌靖尘私宅也没声张,而是走侧门而进,等到进入客房见到床榻上昏睡不醒的江柒落时,华青墨心下不好,这个女人比她刚见到的时候严重了不少。

“姑娘!你醒醒,先服了药再休息。!”阴林正叫着,华青墨实在是简单粗暴,直接拿针刺进江柒落指尖,使得江柒落瞬间吃痛着就醒过来了。

阴林毕竟是南疆阴夏的弟弟,有些简单的医术傍身,给江柒落诊脉后便心中有数,她定然是华青墨口中刺杀浮言药阁阁主的弦月山庄杀手,能够进入子桑杰的药间成功得手,中了毒还能脱身,这个女人一定不是简单的杀手。

救人要紧,阴林只能够给她服用南疆续命药丸。

江柒落慢慢找回意识之后,便简单打量了眼前这一男一女,显然,他们不是夫妻,其次,这里并不是客栈,他们应当算不上这里的主人,那么这里便是朔安城某位显贵的宅院了。

她虚弱的说道:“在下苏紫林,今夜叨扰了,明日在下归去,定有重谢。”

阴林多少知道些弦月山庄的规矩,想从她口中问出点什么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出于对于江湖中人的关心,他还是说道:“恕在下直言,姑娘身中慢性剧毒,前期发的虽狠却尚可医治,一旦过了六个时辰,姑娘恐有性命之忧。”

江柒落自然想到了子桑杰没那么容易得手,自己发觉中毒的时候已经封了穴位减缓蔓延,却还是难敌。现在遇到两位不知敌友的人自然不能透漏过多,挨过今晚,明日章娆自会识趣来找自己,至于如何避人耳目与弦月山庄阁主会面,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了。

“多谢二位,在下自有分寸。”

既然确认这人暂时无事,那么华青墨还是很仗义的决定留下。

再者,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她和阴林自然知道苏紫林不是真名,就好比她曾经用过的名字少说也有七八个,对于此人身份,他们自然不决定深究。

翌日一早,凌靖尘刚下朝换过衣服正要赶去刑部,就看到阴林欲言又止的样子,问过之后才知道昨夜一晚之间发生的大事,以及被华青墨带回私宅的姑娘。

“重曦,你换个便装,蒙个纱巾提着你那药箱跟阴林去一趟。”凌靖尘关起门来吩咐重曦可比阴林还随便,师妹就是听话好办事。

“师兄,我再怎么说也是宣王妃,你这么使唤来使唤去的,合适吗?”

“合适。”凌靖尘对于重曦这一身医术实在是太放心了,这个师妹关键时候果然有用,而重曦也识相地不再多嘴,她在这里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看个病人果然再合适不过了。

去年不远万里嫁来大熙联姻的,便是这位昭宁长公主重曦。

她与凌靖尘顶着夫妻之名,以师兄妹的关系‘相敬如宾’的终于熬过了一年。

事实就是,重曦随阴林先行一步,凌靖尘还要赶去一趟刑部了解一下陛下新交代给他主理的案子,原本皇子并不负责这些,但由于涉及到皇室宗亲的旁系,刑部有些难做。

于是陛下把这个差事给了凌靖尘,办得好自然得众人青睐,办得不好便是会得罪一干人等,果真是个烫手的山芋,他已经一连奔忙数日之久了。

“阴林,那个姑娘叫什么,怎么称呼?”重曦路上询问着方才在府上忘记问的话,就听见他说:“禀王妃,她说自己叫苏紫林......其实王妃不必多想的,这种江湖之名多半是假的。”

“苏紫林,苏紫林......弦月山庄刺杀子桑杰的人?”重曦早年以竹苏医者的身份游历江湖之时曾经在许多郡县的浮言药阁待过,与当地医者研讨过不少方子,对于子桑杰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是的,王妃有什么问题吗?”方才他家殿下也确实忘记询问了,他因为这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名字,也没有多嘴禀报。

重曦多少知道些凌靖尘以及竹苏紫林峰上的过往,以及那位师姐身受重伤前去南疆修养的事情,加上最近江柒落的名声响彻江湖,重曦不敢不多想些,说道:“你快去刑部等殿下,等他出来之后赶快禀报,我一会确认那人身份之后若是再派人去告知你,你便立刻叫他过来,耽误不得,听懂没!”

阴林就是没懂这其中的真正意思,也能够明白个大概,这位弦月山庄杀手似乎是他家殿下与王妃的故友。

重曦赶到私宅的时候,庆幸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江柒落正准备离开,虽然身上极度不适但也知道久留危险,就比如眼前之人为自己诊脉的时候看到了右手掌心明显的伤疤,这种体征被人发现于杀手来说是致命的。

重曦心下了然,竹苏紫林峰,苏紫林这个名字,取的实在巧妙,若非同门之人,不可能猜出其中深意。

诊完脉后重曦起身,在江柒落对自己动手之前微微行礼说道:“主峰重曦见过江师姐。”

江柒落先是一惊,随后坦然,便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收起已经凝结了的指气,她示意重曦坐下说话,只见重曦拿出了一小瓶药让自己服下随后说道:“这不是解药,我不知道子桑杰的毒中都加了什么,所以,师姐需要留下来,采血,验毒,配药解毒。”

江柒落自然看到了窗外那个移动不见的身影,于是不顾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微弱的脉搏,撑着一口气用力地说道:“叫你方才打发去报信的人回来,不要让我动手。”

“师姐,你中的并非寻常之毒,自然并非寻常之人能够解,若你出事,我与方才那几人皆无法向师兄交代,所以还请师姐不要让我们难做。”

江柒落知道现在见凌靖尘不是时候,却又不能为难重曦,于是说道:“我的事情你自然不必向他交代,若要说,便说我已无事,我离去后自有人为我疗伤,不必再费心了。”

她总归是不愿欠他们的,因为,将来或许会还不起。

重曦看着这位师姐欲走的架势,知道自己拦不住,她扶起江柒落送她离开私宅之后,一个人站在门口望着江柒落离去的踉跄身影,随后片刻之间,马蹄声便渐渐清晰可闻,凌靖尘下马看着重曦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留不住江柒落。

重曦迎上来倒是显得比凌靖尘更焦虑,急忙皱着眉头说道:“师兄,师姐沿着临楠路一直往北去了,你快去找她啊!”

凌靖尘正欲上马却刚迈出一步又停下了,转过身来低声说道:“她还不想见我。”

四百多个日夜不曾见过,他早已挂帅封王统御千军,她如今却成为了江湖杀手,在她心里那道坎过去之前,叫他如何前去与她相见?

重曦跟随凌靖尘的脚步一直到临楠路的尽头,看着凌靖尘竟还没追赶之意,她急着站在他身后嚷道:“我真替你们二人着急,明明就是一个街巷的距离,却都是一个个进退艰难的样子,为什么就不肯各自退一步呢?我来朔安城一年了,到现在都没能见到我想要寻找的人,要是让我见到他,我一定跑过去向他问好,才不会像你们这样!”

回到私宅之后,凌靖尘坐下来连口茶都来不及吃便细问重曦:“她的伤怎么样了?”

重曦自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相瞒,朝阴林递了个煮茶的眼神,随后赶紧说道:“她没有伤,只是子桑杰的毒并不好解,不过她说有人为她解毒,我才放她走的。”看着凌靖尘明明担忧却还硬撑着的神情,她放缓了语气接着说:“师兄不必担心,阴林的药丸很管用,足够支撑她等到解毒之人的,弦月山庄高人云集,怎么会找不出一位研毒之人呢。”

凌靖尘知道多想无益,茶才煮好没吃过几杯,凌靖尘就让阴林准备车马同重曦一道回府。

刑部的事情尚未结束,眼前之事一件接着一件,最近的便是即将的泉栖山围猎,他奉旨随驾却还要去见一位邻国将军,他知道那人叫纪庭昀,是专门随程国使团前来的,此番依旧受陛下凌致轩恩典前来泉栖山见驾,如此体面的接见倒是不常有。

在车驾中,凌靖尘仔细嘱咐着重曦说道:“泉栖山围猎乃我大熙祖训,我与你皆奉旨随驾,到时候你少听少看少言,可记住了?”

重曦从未想过泉栖山围猎她一个王府女眷也要随驾,“难道朔安城里有品阶的命妇女眷都要随夫君前往伴驾吗?围猎不是男人的事情,叫女人去做什么?”

凌靖尘耐心的解释说道:“大熙崇尚武德,深闺之女也会被教习骑射,王府侯府里的女眷都是朔安城中的名门之女,除去身体不好的大多也都是能文能武。”凌靖尘掀开车帘随后放下继续说道:“别的不说,现如今宫里最得宠的姜贵妃,既有一手好丹青又能够高挽长弓,骑术更是一绝,这便是朔安女子之榜样。”

重曦到朔安已有一年,对于帝都中的功勋显赫之家也颇有耳闻,中书令姜家自然当得起一句名门,她微微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正路过嘉延街区的姜府以及相连的公主府,不自觉地说道:“昨日听睿王妃说了几句,谈起姜家那位被养在南川的嫡女,据说这几日被接回朔安了。”

深宅府院里面的事情,一向是女眷们私底下说话相传的最快,真正传到他耳朵里的倒是很少,凌靖尘再次掀开车帘发现已经走过姜府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暗叹着随即放下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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