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刻朔安西郊陵园
双剑交锋的破空之声响彻在本应该幽静的陵寝,方圆五里之内除了几盏燃着却并不怎么明亮的烛光之外,并没有任何能够让人看清身前交手之人招式的照明之物。
随着清脆的收剑之音,昭示着今夜来者的目的已经全然达到。
上官谦离开的时候,他的对手前一刻依旧保持着跪立的姿态面对着子桑杰的墓碑,下一刻便气绝而亡直直的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很大死不瞑目,身上的血顺着早就有些干涸的土地而蜿蜒向前,曲折着分散着流向不远处,血腥气却不受阻力干扰而散至布局人藏身之地。
忽而一柄长剑划过姜卿言的眼前,“阁下何人?”上官谦自然辨识的出这陵园之内,何物为死何人为生,他刚刚结束过一场算不上硬仗的战斗,才发现在这里容不得他有丝毫的轻敌。
闻声而立,姜卿言瞬间拔剑迎敌,二人缠斗于树林中,他从未领教过这位上官世子的武功,却也知道此人剑法的精深,他不能有丝毫懈怠,否则交错闪摆在他脖颈的长剑随时会深入而要了他的命,布局的一切便得不偿失了,可他却在三十回合之后已经落于下风。
上官谦与凌靖尘不同,后者的攻深与十七寂杀称得上登峰造极,而上官谦所长则是绵针与二十九穿云,一攻一守,一狠一速,若他们二人联手则无懈可击。
可今夜,终究是安国公府世子爷的一场独角戏,这偌大树林便是专门为他搭建的云台。
凌靖尘替姜卿言承接下了上官谦的剑招,却也没有使用竹苏剑法中的任何一式。
上官谦得到的命令是刺杀睿王府叛逃的幕僚,安国公只留给他一句只许成功,他必须拼尽全力。
他不知道这是凌靖尘与姜卿言早就布好的局,用弦月山庄一单生意替换他的目标子桑晏,今夜,他确实杀掉了这里唯一的该死之人,却彻彻底底的败给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敌人。
“大哥,别追了!”凌靖尘刺了上官谦一剑,用剑势逼着他知难而退,却一声喝住了正欲追击的姜卿言。
“为何不追?他已经处于劣势了。”姜卿言并不明白凌靖尘收剑的原因,一片漆黑之下,他并没有凭借那夹杂着风声树叶声的一句话而辨别出来者何人,他不知道竹苏剑法二十九穿云是苏谦惯用的招式,不知道最后收势一处细微的挑剑动作是苏谦的习惯。
可凌靖尘却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姜卿言先是走上前去确认墓碑前的人已经断气,随后回到凌靖尘面前,若刚才那一瞬间他不明白,可冷静片刻之后若还看不出个究竟,未免太过迟缓。
“今夜我们想要试探的,第一个便是安国公府......殿下是不是知道答案了?”
凌靖尘仰天叹了口气,任由冷风吹过紧皱的眉间,复而冷静地说道:“陈德铭借调严州营的调令,有人在刑部结案之前悄无声息的抹去了记载,整理卷宗照理说应该由当时的员外郎经手。”
姜卿言明白了,若没有上官严诚打招呼,刑部之人如何能够动他手下人的行迹呢?
朔安城内早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他们二人朝着北面一处早就安排好的农庄走去,凌靖尘突然开口说道:“卿言大哥,去查查一个人吧......现任刑部正二品侍郎,胡襄廷。”随后想了想,继续说道:“另外,在南川朝严州营旧部下手的应该不是安国公的人。”
姜卿言点了点头说道:“对,子桑晏才是上官严诚最应该防范的人,可刺杀子桑晏这位关键人物动用了今夜的杀手,显然,他可能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因为,南川境内的杀手,武功远远在上官谦之上,甚至不逊于凌靖尘太多。
“殿下放心,那些人没有找到的旧部,我已经派人暗中看护起来了,他们暂时安全。”
凌靖尘虽仔细地应着他的话,心中却五味杂陈。
倘若上官严诚就是始作俑者,那么一旦日后查出真相,安国公府将难逃一劫。
上官谦的伤势不怎么严重,翌日未开早市之时便匆匆赶回安国公府。
随即而来的便是上官严诚怒摔茶杯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立于一旁的许昌走上前来亲自捡起地上的碎片,还不忘为上官谦解释,“国公爷息怒,好在睿王府的叛徒已经死了,至于那林间究竟是什么人,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许昌清扫完了,站起身来示意上官谦先出去好好清理身上一番,好意说道:“世子爷先回吧,这一身尘土。”又看了看他手臂上面那一条并不十分严重的剑伤,“一会世子爷还要陪着长公主用早膳,这会若再不收拾收拾,叫长公主担心就不好了,您说呢?”
上官谦见状也只能行礼告退。
上官严诚知道许昌的用意,平复了情绪后坐下拧着眉头说道:“依你之见,那林中的人是不是夕染?”
许昌走上前来为他家国公爷添茶:“世子的意思,那林中人应该是两个年轻人,武功一强一弱,应该是夕染的手下人,搞不好是来保护子桑晏的,世子把子桑晏一剑毙命,这才引得二人出手,可见,这件事就算成了,想来也没有叫旁人看出什么端倪。”
“谦儿的武功已经难逢对手,朔安境内竟然还有此等高手。”
“夕染一贯狡猾,他当年重伤武功怕是已经费了半数,如今身边带着几个江湖高手傍身也并不奇怪,国公爷宽心吧。”许昌知道上官严诚一贯多疑的毛病,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不好不坏,他这个做手下的想要善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上官严诚点了点头,担忧了一整晚的他稍作休息,便回去内宅用早膳。
敬平长公主今日倒是格外欣喜,昨晚她将自己儿子的心意告知上官严诚,二人简单商量的一番之后,觉得既然傅幽燃没有亲人,则提亲之事免不了要见一面她的师兄龙丘墨羽。
“谦儿,你的婚事,为父同你母亲商议过了。”上官严诚已然换了一副面孔,方才浑身震怒的样子已经全然不见,目前尽显慈父姿态。
上官谦听罢,立刻放下碗筷,聆听父母的意思。
清了清嗓子,上官严诚继续说道:“五月初是宣王府与姜家的婚事,七月定了睿王府续弦,有这两桩大事在先,咱们国公府的喜事不好撞了人家的......昨日早朝之时,陛下定了八月中旬南巡,想来随驾名单不出十日也就定了,若你我不在其中,则你的婚事先上奏陛下,若陛下恩准,则九月初为父便亲自前去竹苏,找你师父提亲,迎娶傅姑娘做安国公府的世子妃。”
“如此,儿子多谢父亲母亲!”上官谦激动的起身朝着他父亲母亲行了大礼。
上官严诚想了想,继续嘱咐说道:“宣王殿下这段日子想来忙碌,朝中军机要务他要负责,府中喜事你便时不时的前去帮衬着一些,安南将军身为姜家人,过段时间便要避嫌了不能够常去宣王府来往,殿下身边的人便也就是你清闲,这时候不替他分分忧,还等何时?”
上官谦沉浸在欣喜之中,以致于并没有仔细琢磨他父亲这一番话,只当是寻常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