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玉的死，在整个石泉镇引起了震动，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好干部感到惋惜，她六十岁的高龄，依旧奋斗在农村建设事业上。

到最后一刻，还惦记着村里的工作。在平时的工作中，黄金玉从不埋怨，把家务和工作处理很妥当，任劳任怨。凡是村里交给她的任务，都是一丝不苟的完成，凡是村民交给她办的事情，他都是不折不扣的完成。

平日里，所有村干部在黄金玉的眼里，就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包括毛作伟。在村干部眼里，黄金玉是大姐，已经习惯了大姐姐那种默默的支持和包容。这突然间的离开，让所有人赶到不适应。直到恶讯传来，才明白过来，这个大家至亲的大姐，亲密无间的战友就突然离开了大家。

村部里一片寂然，所有人都无精打采，前来办事的村民也折返而归，似乎不愿意打破这种氛围，好让所有人继续思念。

会议室里，刘天一和林丰成抽着烟，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黄大姐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叫家人不要影响我们工作。”

“那就振作起来吧，这才是黄大姐想看见的。出殡的时候叫我一下。”

刘天一转身出了会议室的门，独留林丰成在房间里。看着空荡的会议室，想起了平日里，无数个日日夜夜，大家一起奋斗的情景。黄大姐一边帮着大家整理资料，一边还不忘给大家泡茶送水。有一次周小媛感冒，发烧的厉害，黄大姐直接脱下脱衣服裹着周小媛。

林丰成又是泪流满面，他没法原谅自己，想来想去，便嚎啕大哭起来。门外周小媛从楼下走上来，见薛爱媛站在门口，刚想问为什么不进去，却被薛爱媛打住。

“让他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

“其实书记已经很关心大姐了，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大姐这么突然……”

“小媛，振作起来，还有很多像大姐这样的人需要你们帮助。”

薛爱媛转身离去，周小媛远远地看着薛爱媛。周小媛知道，这一刻，薛爱媛心里很痛。她深爱的丈夫正在为黄金玉的死痛苦不已，而作为爱人的她却只能默默地离开。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没有缠绵悱恻，没有山盟海誓，而是无形之中的默契与共同承受。

突然，周小媛的电话铃声响了。周小媛一看是书记的电话，这才发现门内没有哭声。为了避免尴尬，周小媛连忙走远，接通了电话。

“通知所有的村干部开会。”

“好的，我马上去。”

所有的村干部都到齐了，大家都无精打采的低着头。

“我知道大姐的死，大家心情很沉重，很悲痛。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请大家振作起来。现在我们开会，讨论本人人员在项目施工地的务工问题。”

“我还是坚持原来的意见，我们要通盘考虑，和项目方、施工方进行谈判。邀请村民代表，在征迁、租赁以及务工上形成一个三方协议，以此保证村民的权益。”

“我同意毛主任的想法，如果我们自己不振作起来，不喊出声音来，谁会看到我们，谁会来帮我们？”黄耀辉回道。

林丰成看了看之前赵嵘高，他之前是不赞成毛丰成的做法的，认为这样没有可行性。赵嵘高明白大家正等他表态，更明白黄金玉的死让大家深有感触。

“我觉得试试没有问题。”

大家统一了意见，林丰成便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毛丰成，而赵嵘高继续负责党建示范带建设工作。因为黄金玉的离去，周小媛接过了黄金玉的工作，负责便民服务中心和扶贫的工作。

周小媛为了工作不被落下，能按时完成上级部门要的各项资料和台账，不影响村民办事，日日夜夜加班，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林丰成和其他村干部心疼她，决定聘请一个村助理，打报告到镇里。报告随即到了刘天一手里，刘天一在报告上直接将一个改成了两个，然后直接批了。

很快，公告发出去三天，来报名的人有十几个，有村里的妇女，有应届的大学生，有社会上的其他人。

“这么多人报名，怎么选？”黄耀辉问。

“拿来考试吧，和我们公务员考试一样，这样就绝对公平了。”

“不行。我们只要求他们初中以上文化，你看赵泽峰的老婆王梅箐，看起来高中文化，这么多年估计忘记的差不多了。你要是让她考试，估计够呛。”毛丰成回道。

“我建议，直接选聘吧。大家直接投票，每个人在纸上写两个名字，得票排名前两位的就可以。”

“嵘高的建议不错，镇里的回复，明确我们可以直接选聘，不需要通过公开考试的方式。”林丰成回道：“我们这次选人的目的很明确，要选出两名能力素质过硬并且讲政治和大局的村助理，接黄金玉同志的班。”

于是，周小媛根据林丰成的指示，将设有表格的白纸发给大家，大家根据报名材料的信息，按照选人的标准，写下了自己内心看中的两个人。

选票填写完成后，周小媛当着大家的面统计结果。

“现在我宣布，本次当选村助理的是毛梅萍和王梅箐。”

一个是烈士赵泽峰的遗孀，一个是贫困户毛之育的孙女。尽管毛之育之前在晚会上大闹，造成了不良后果，但大家还是表示理解。这次村助理选聘中，大家排除了外在因素，仅凭选聘要求选聘，这让林丰成惊喜万分。而且，选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经济学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是烈士的遗孀，无论对将来还是过去都有了一个交代。

毛丰成在村里选聘村助理的这一两个星期，除了选票那天参与村里活动外，其他的时间都在镇政府和项目方之间来回跑。这件事引起了毛作海的注意，毛作海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毛作强。

毛作强岂能容得村里这样干，这无疑是斩断了他的发财路。但目前还不能打草惊蛇，最好是找个人说服毛丰成，做做表面功夫就可以了。这个说客最好的人选便是毛作伟，一个曾经推毛丰成上岸的“恩公”。

因为毛之育的事情，毛作强和毛作伟兄弟之间有了隔阂，毛作强先让毛作海去试探试探，看看毛作伟的态度。

毛作海立即找到了毛作伟，和他说明了厉害关系。毛作伟虽然心里有点怨言，但毕竟是自家兄弟，其次，毛丰成当上村主任后，并没有买他的账，心里也一直憋屈着。于是答应了毛作海提出的要求，去找到了毛丰成。

像上次一样，毛作伟在毛丰成家门口候着，等毛丰成下班回来。这回可没有上次那么幸运，毛丰成搭赵嵘高的车回城里了。毛作伟见毛丰成没有回来，便开车去村部溜达一圈，想着看看毛丰成在不在村部。

正巧，车开到老小学的时候，见到了谢昌兴。这谢昌兴是毛作伟的老同学，两人一见面很是热情，茶室小叙，无话不谈。

“老同学，还是你混得好啊，这么大一个民宿，将来一定搞得红红火火。”

“借你吉言啊，毛主任。”

“哎，我可不是主任了，现在的毛主任是毛丰成。”

“都姓毛，都一样。来，喝茶！”

毛作伟一口茶喝下去，赞叹一番，说茶清香，问这是哪里的茶。谢昌兴深懂交际之道，马上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递给了毛作伟。

“上次从杭州带回来的，正宗的西湖龙井。一共就三包，你们两个毛主任一人一包。”

“哦？西湖龙井应该不便宜吧？这样一包得多少钱？”

“不贵，一两千吧。”

“老同学，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人家毛主任廉政清明，怎么能收你的茶叶呢，莫不是你强塞硬塞的吧？”

“刚开始不要，后来也就收了。这人情世故就是这样，一包茶叶算不了什么。这毛主任也算是个会干活的村官，交这个朋友也算值得。”

在谢昌兴眼里，他送茶叶给毛丰成，更多的是为了交朋友，但在毛作伟的眼里，这可是**裸的行贿啊。

毛作伟心想这毛丰成看似清廉，其实也是贪官污吏。本来见他平日为了村务如此卖命，个人恩怨也不愿再追究，但如今他贪污**，还假装清高自傲，将他几次拒之门外，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毛作伟辞别谢昌兴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在村部门口候着毛丰成。

“毛主任，你面色憔悴，想必是日理万机，亏空了身体。小弟正好认识一个卖人参的朋友，要不给你介绍一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毛丰成知道毛作伟此来定是找他麻烦的，谁叫自己这个村主任打娘胎的时候就是不正的呢。

“你找我什么事情，你说吧。”

“受我大哥委托，想请你不要再搞三方协议了。”

“三方协议是我在负责，但是这是集体商议的结果，我怎么帮你，我就算不做，也会有人来做。”

“你放心，只要你不做就可以。其他人做，我们自然有办法。”

“如果我不答应呢？”

“毛主任，你可别忘了，你这个村主任是村民们一票一票选出来的。那句话怎么讲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在威胁我，是吗？”

毛丰成气的发抖，他最不愿的事情发生了。这就像一个噩梦，藏在心里，一直作恶着自己。毛丰成当初答应毛作伟当村主任的时候，确实想着捞点便宜，最好能把驾校开到自己村里来，这样可以节省一大块成本。

可是自从当上村主任以后，看着林丰成等几个人天天围着老百姓的事情忙里忙外，深有感触，租地办驾校的事情一再搁浅，直到最后忙的把驾校都给转让了。

“毛主任，你想当清官，兄弟我不拦着你。但是，喝水不要忘记挖井人。我帮你一次，你也要帮我一次吧？”

毛作伟的话，论江湖义气来说，不算过分。毕竟没有他，毛丰成是坐不上这个村主任的，这就等于大清早起来，一块馅饼掉在你家门口。

毛丰成理应帮这个忙，但是如果不继续搞三方协议，将来像毛之育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只怕全部村干部难逃干系。况且这件事已经和刘天一汇报了，镇里也开会同意了，现在要是突然提出来不搞了，别说镇里，就是村里都通不过。

“没关系，搞还是继续搞，但不要真搞。况且还有项目方那边，我们去说就可以了。”

毛丰成没有答应毛作伟的要求，但也没有拒绝。毛作伟以为毛丰成答应了，于是赶回大樟树底，找到了毛作强。

“兄弟就是兄弟。我们出去喝一杯，相逢一笑泯恩仇！”

“大哥，你说他们这个三方协议可不可以变成四方协议，我们也参与进去。这样项目可以有充足的劳动力保障，村民的就业问题可以得到解决，而我们可以规范他们，搞点培训还可以提高村民的技能，村里呢，一旦发生矛盾，不管是谁和谁，可以出来进行调解。”

毛作强这才刚表扬了毛作伟，没想到毛作伟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毛作伟大笑一番，笑他是傻子。

“老弟，你真是幼稚。你以为村里真的是为村民着想吗？十官九个贪，他们为什么要搞三方协议，就是要掺一脚进来，想分一杯羹。”毛作强说的振振有词。

不料，第二天，项目方和施工方接到通知，到镇里开会，协商三方协议的事情。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毛作强这里，气的毛作强直冒青烟。

毛作强觉得毛丰成不讲信用，便和毛作海几个人合计一番，准备给毛丰成一点教训，这件事自然撇开毛作伟。

待到晚上时候，开完一天会议的毛丰成回到家，本想早点休息，打开院子灯，发现院子里涂满了油漆，写着“忘恩负义”之类的话，墙里墙外都是。毛丰成料想是毛作伟搞的鬼，便打电话骂毛作伟。

“作伟，你给我听着，要是男子汉的话，明着来，别这么下着。”

毛作伟火速赶到毛丰成家里，一看都是油漆涂满了毛丰成家的里里外外，赶到很惊讶，心想谁这么狠。

“毛作伟，你给我解释清楚，我怎么你了？你给我听着，这个村主任大不了我不当了，但是这是我家，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撒野。”

“毛丰成，你神经病啊，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涂的啊？”

“不是你，还有谁？这次是涂油漆，下次难不成要杀人放火了？”

两个大男人争吵着，嗓门又大，弄得左邻右舍都跑出来劝架。看到这墙上的油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涂上去的。大家又是拦着，又是在边上议论着。

此时，问讯赶来的毛正芳，心中憋着的一股气正好没地撒去，趁着今天邻里都在，倒不如骂他个痛快，好叫这个不知好歹的毛丰成脸面丢尽。

于是，毛正芳冲了上去，破口大骂，声音完全盖住了毛作伟和毛丰成。

“干什么？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给我回去。”

“毛作伟，他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这么认怂？那时候但村主任的脾气去哪里了，威风去哪里了？”

毛正芳哪里会听毛作伟的话，岂会放了毛丰成。

“大家评评理，没有我们家毛作伟，他能当上这个村主任吗？他能这么潇洒吗，要是没有我们家毛作伟，你顶多就是一个驾校教练。”

就这样，毛丰成靠着毛作伟当上村主任的事情第一次被公之于众，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传到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