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封跪着,正午太阳在头顶,深秋的阳光,不太热,风动海棠香,因为今日日光耀眼,所以秋风也温柔许多,没有了前几日的萧索。
他没动,许久都没动。
御书房内。
大太监伺候完昭熙帝用完午膳,一众侍从们鱼贯而出,给他递上漱口茶后,状似无意般对他说,“裴小将军还在外面跪着。”
昭熙帝喝着茶,闻言不动声色,一双丹凤三角眼中古井无波,“他想跪就跪着吧。”
说罢话锋一转,视线看向大太监,“荣真,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闲心了?”
大太监荣真跟随他多年,知道昭熙帝不会轻易生气,于是笑了笑,恭敬道:“只是因为小将军在门外站着,颇有点惹眼而已。”
昭熙帝没有说话,拿着茶盏起身,去窗户那边站着。
荣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因为跟了他许多年,多少了解这位英明神武帝王的脾性,一言一行都能分析出一点深意出来。
眼下跟着昭熙帝来到窗边,嘴角浅笑,他知道昭熙帝要看些什么。
昭熙帝抿了口茶水,欲盖弥彰道:“深秋虽然景色一片萧索,可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荣真没有说话。
他顺着昭熙帝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一片开得正好的海棠花朵娇艳,而越过零星几个枝桠,男人挺直的脊背未曾弯下去,仍旧执着的跪在御书房门前。
他似有所感,抬起眼皮向这边望过来,却被海棠花遮挡了视线,于是他又把视线移了回去,低垂着头,深秋正午温暖的气氛在他周围仿若形成一团黑云,凝滞在他身边,悲伤压抑几乎形成了实体。
昭熙帝看着处在压抑情绪中央的裴封,眼中没什么反应。
昭熙帝:“呵。”
荣真险些笑出声,因为他知道如果笑出来,那么裴小将军这一点转机就没了。
他知道因为自己一句话,昭熙帝把原本要迫害裴封的许多计谋都扼杀在摇篮里,从而提前决定和他谈谈。
虽然他对裴小将军与怀若公主之间那点过往都了解一些,虽然很为怀若公主惋惜,可是她受过的伤都是因为裴小将军不喜欢她,如果裴小将军现在喜欢她了,那她受过的那些伤,好歹也有了一点好结果。
昭熙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在金銮殿上就降罪与裴将军,反而用反常的言行暗示裴小将军廷下找他。
荣真在转身那一刹那,看了一眼裴封笔直的脊背,那脊梁挺得很直,像是战场上笔直的剑,剑刃像淬了寒光,比冬雪还要亮,却比冬雪要寒。
这也算是还了裴小将军的一个人情了。
裴小将军从前对他的一次不大不小的帮助,也总算叫他还了,他也已经仁至义尽,后面就看裴封自己的造化了。
荣真转身,继续寸步不离地追到昭熙帝身边。
案上积着许多今日未批的折子,昭熙帝往日里一目十行的看完,就能给批完,可是他看着一张折子看了一会,还是没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