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萌无比悔恨,她当初为什么要放任赵云桑独自出去浪?
上次替何萱奔现奔到自家对象,去的时候是个人,回来就成单身狗;这次兼职家教兼到汶街药店,去的时候四肢健全,回来就又聋又残废。
可小残废本人对此却毫不在意,反而觉得生活愈发美好。
全宿舍都不愿意让她再干重活,去哪儿都捧在手心里,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打个响指要啥啥有。
尤其是褚萌同志,任劳任怨给她当了一个星期的免费保姆,业务范围涵盖除了摘星星偷月亮之外的所有人能做的事,每日里像陀螺一样围着她转,堪称2019年感动中国十佳室友。
连去图书馆都有同学让位置,毕竟手包扎成这样还坚持来学习的人实在不多了,身残志坚,惹人泪目。
享受到如此优待的赵云桑表示:只要心态放的好,残废也能变成宝。
褚萌正搬着小板凳坐在卫生间里帮忙洗头发,听她发表感言,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别叭叭了,等会儿洗发液再掉你嘴里。”
“你真的可以试试。”赵云桑坐在她对面,包着纱布的左手小心放进怀里,嘴里咬一根青橘糖,“反正我这两天复习都不用抢位置,改明儿你也去校医那儿买卷纱布随便缠手上装个病,咱俩一块儿横行图书馆。”
“……”
伤还没好又开始招摇撞骗了,褚萌懒得搭理她,专注洗头二十年。
赵姑娘的发质很好,浓密,又软又顺,发尾自然卷起,挺有范儿。
只是现在满头白泡沫,和厨房里蘸上洗洁精的钢丝球相似度99%,让褚萌越看越想拿她的头去刷碗。
感觉头上的动作停住,钢丝球奇怪的问,“怎么了?”
“……哦,没事。”
褚萌赶紧打消刷碗念头,转移话题,“听欢欢说最近有个联谊活动,跟隔壁的宛师大,你去不去?”
“什么时候?”
“考完试吧。”
赵云桑哦了声,“再看。”
算是间接拒绝。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褚萌惊讶的戳破一个泡泡,“你不是特别喜欢去这种聚会里浪吗?咋突然转性了?”
——因为浪里白龙遇到了捕鱼达人。
一物降一物。
赵云桑在心里叹口气,嘎嘣嘎嘣把糖嚼碎,“对了,你笔记交没?”
下星期期中考试,文学概论课的老师今天要求把前半学期所有课堂笔记整理成word文档发到她邮箱,计入成绩占比30%的平时分。
赵云桑上完课又去图书馆做了套英语试卷,忘的一干二净。
截止日期今晚十点。
褚萌用温水帮她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干净,“早交了。”
随手把棒棒糖细棍扔进背后的垃圾篓里,赵云桑谄媚的笑了两声,温柔似水,“萌萌——哎呦!”
褚萌被她恶心的汗毛集体起立,拿不锈钢大红茶杯砸在她头顶,“嗓子眼儿里卡Kitty猫了?有事说事,别整那掉腰子出的,娘们儿唧唧。”
“……”赵云桑努力摆出含情脉脉的表情,“能帮忙整理文档吗?”
“不能。”褚萌十分无情,“生活部有个策划得写,明天交。”
赵云桑突然嘶了声,皱起眉。
“怎么?”褚萌赶紧停手,“我扯你头发了?”
“没。”赵云桑抬手捂住左耳,那里有道结痂的褐色长疤,在白皙的耳骨上格外显眼,“耳朵疼。”
“又耳鸣了?”
“嗯。”
“那现在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
赵云桑满脸迷茫,长睫忽闪。
显然是听不见,褚萌心里又可怜又自责,“我说帮你整理文档。”
“哦。”赵云桑立马放下手,“这回听见了。”
“……”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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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推开610的宿舍门,就瞧见褚萌正拿着把阳台扫帚追着赵云桑打,仿佛一个被熊孩子折磨到暴走的老母亲,“你他妈再给我演!老家也不住洞庭湖,成天搁这儿装啥碧螺春!”
赵云桑头发包着大毛巾,满宿舍躲她,一路上叮当哗啦撞倒一堆闲置物品,嘴也没闲着,“哎呦,人家就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嘛。”
场面鸡飞狗跳。
610另外两位则看书的看书,追剧的追剧,淡定如僧,显然早已习惯。
最后褚萌把赵云桑按在床边楼梯上恨铁不成钢地抽了两扫帚,又无可奈何的帮她整理文档去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
自己找的闺蜜自己宠着呗。
赵云桑揉着撞在桌角的膝盖,扭头瞧见班里同学林婉正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招呼道,“快进来坐。”
林婉就是秋游时恐高,不敢过高山索道,被赵云桑扶过去的女生。
两人的关系自那天后慢慢熟悉起来,有时餐厅里碰到也会坐在一起。
林婉私底下为自己恐高的毛病苦恼过很多次,上个星期吃饭时,她问赵云桑怎样克服。
“很简单啊,你就想着如果不继续往前,得摔的粉身碎骨。人对于死亡的恐惧,要比高度多的多。”
赵云桑把餐盘里的胡萝卜丝挑出来,抬头对她笑,“不过,偶尔愿意直面恐惧,也是一种勇气。不用刻意忽视它,什么都有两面性嘛。”
林婉听完若有所思。
她看着赵云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姑娘坐在嘈杂喧闹的人群里,好像也显得特别孤单。
她总是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没有烦心事一样。
真的没有吗?
马戏团的小丑戴久了面具,也会生出错觉,认为那张笑脸是自己原本的样子。
林婉没再问下去。
毕竟每个人的心里,都埋藏着一只不愿被窥探挖掘的箱子。
箱子里装的东西,叫作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