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一轮弯月安静悬在树梢。
霓虹晃眼,高楼耸立,往来的车流密集如织。东园路里夜市开张,大排档从南边摆到北边,空气中弥漫着烧烤和孜然的香味。
这条老街每天只有到晚上才会热闹些许,附近的居民下班后,三三两两围成一桌,猜拳喝酒,笑闹聊天。
烧烤摊的老板提着两打啤酒从店里走出来,放到客人桌上。
“谢了,老板!”
“没事没事,不够了再喊我。”
老板笑着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掉脑门的汗,转身时扫了眼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连帽的黑色夹克外套,又戴了顶Nike棒球帽,帽檐压得低,看不太清脸,只能瞧见他白皙的下巴。
他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敲着屏幕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面前放着一杯柠檬水。
这人每次来都坐同样的位置,什么也不要,只点一杯柠檬水。
十点又准时离开。
接连一个星期都是这样,如果不是知道自家小店里没私藏啥宝贝,老板都怀疑自己被人盯上了。
——但小偷也没有这么好看的吧。
年轻男人可能注意到老板的视线,收了手机,抬起头。
帽檐底下一双桃花眼清黑剔透,像干净的玻璃珠。眼尾微弯,怒亦三分情,鼻挺唇薄。若再加一副眼镜,那绝对是电影里斯文败类的长相。
但他脸上表情很淡,两种气质融合,倒生出些不容亵渎的疏离感。
老板被他看的心里一咯噔,紧张感很快消失,又莫名其妙。
怎么都快四五十的人,差点让一个瞧着顶多二十出头的小孩给唬住。
伏盛没空分析老板的心理路程,扭头瞧见烧烤店二楼的网吧里有人陆续往下走,他拿着手机站起身。
……这就走了?
老板看了眼男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又看了眼桌面上未喝完的饮料,困惑地自言自语。
“还没有到十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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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尚宇从网吧里出来,其他人商量着吃烧烤,他正犯困,只想回厂里的宿舍睡觉,没跟着一起去。
汽修厂在沂河路,离东园路有段距离,也是条快要荒废的老街了。
杜尚宇抄了条近道。
胡同巷子里的灯好久没修,接触不良,时暗时亮,有几盏索性罢工。墙壁水泥剥落,红砖缝隙铺满青苔,墙角野草枯黄,踩上去沙沙作响。
夜风灌进狭长的巷中,冷冽,吹走几分昏沉沉的睡意。
杜尚宇清醒了点,裹紧了外套,不知为何,平时熟悉到闭着眼都能走出去的小路,此刻仿佛格外漫长。
他低头想看时间,兜里是空的,想起来手机在网吧里被张磊借去给女朋友打电话,忘了要回来。
——这孙子,真没一点儿自觉。
杜尚宇暗唾了句,安静的巷子里突然传来衣料摩擦的簌簌响动。
他一激灵,立刻回头。
没人。
萧瑟的风从耳边吹过。
心脏突兀地颤了下,越跳越快。杜尚宇咽了咽口水,快步往前走。
也许是错觉,他隐约觉得有谁在后面跟着他,悄无声息的。
还好不多时就走到巷口,外面路灯明亮,街道空旷,让人倍感安全。
杜尚宇走出巷子,松一口气,但心里那块石头始终悬着。他不放心的回过头打算再看一眼,顿时愣住了。
有个清瘦高挑的年轻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巷外,倚着墙壁,单腿曲起,姿势懒散随意,似乎等了他很久。
看他注意到自己,那人用手肘撑着墙站直身子,捡来的枯树枝被他拎在右手,不紧不慢地在墙上敲了敲。
咚咚轻响。
他随手将树枝扔进身后的巷中,抬高帽檐,灯光下一张脸白皙俊秀。
“嗨。”伏盛弯起嘴角,没有笑意,眼底封着十二月寒冬,语气却温和。
他说,“好久不见。”
“……”
原以为出了巷子就会心安,可杜尚宇此时才发现,危险都藏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