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尺流萤背过身来,缓缓解开衣襟,露出肩膀上的半个狼头图案。
狼是九尤族的族徽,九尤族的人成年之礼时都会在后背刺上衣整只狼的刺青。
太后似是根本没预料到一般傻了眼。
这怎么可能?
她身上怎么会有狼图腾?
她慢慢走近后缓缓抚摸她背上狼头的纹路,真实的触感打消了她所有的疑虑。
太后“哼”了声,有些扫兴道:“那个老东西居然真没狸猫换太子。”
等她背后身离开后尺流萤才赶忙转过来将衣服穿好,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没有完全脱下来的衣服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的背后只有一个狼头,甚至狼眼都没有点睛。
尺流萤紧张到吞咽了口口水,眼神有些飘忽,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流萤没有骗太后。”
太后冷着脸道:“算了算了,进了慈云宫的门,哀家就要把你调教的知书达礼。”
“会写字么?”太后问。
尺流萤点点头:“会。”
太后转身从一个箱屉里找出来一本翻阅已久的书,交由她手道:“拿去抄吧。”
这什么?
尺流萤翻开后读了第一行字就眉头紧锁了起来。
太后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轻笑两声道:“哟,看来对女戒你还有些耳闻啊。”
尺流萤道:“流萤从小耳濡目染,众生平等,女戒在凉川乃是禁书。”
太后道:“众生平等?女戒是禁书?呵呵,难怪老东西能养出你这样的闺女,真是笑死哀家了。”
尺流萤斟酌了会儿,开口道:“这书,流萤不学。”
太后表情不悦道:“放肆!这里是西秦,你若不依,哀家可随时赐你一条白绫。”
碧岐叫局势不对,偷偷地对尺流萤说了句:“公主,别犟了,算了。”
尺流萤却十分有骨气地回了句:“依旧不学。”
“你敢忤逆哀家?!”太后错愕地看着她,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去外头跪着,哀家不叫你不许进来!”
“流萤告退。”
“哎哟,真是气死哀家了。”
尺流萤起身朝着慈云宫外走去,走到大殿门口,扑通一下说跪就跪了。
碧岐有些着急道:“公主,你平时挺开明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陷进去了!”
尺流萤道:“西秦的女人真是奇怪,好好的人不当非得给男人当附属品,这女戒的写者明明是个女子,何苦自己为难自己还得连累后人。”
小杜抬头看看天,太阳大的不得了,灼热又刺眼,便提议道:“公主,这天可真热,奴婢去倒些水来吧。”
尺流萤却告诫道:“这是在受罚,又不是来享福的。”
小杜瘪瘪嘴,不甘心地道:“奴婢偷着去。”
尺流萤又道:“做人要坦荡。”
“哦。”小杜不悦地嘟嘟嘴,有些不开心的往前面钻了钻,躲进了碧岐的影子下面,太阳没有那么能晒到,是稍微凉快了一些。
碧岐见此,道:“小杜,你身子弱,歇着去吧,我在这儿陪着公主。”
小杜却拒绝了,她到:“我还是跟大家在一块儿吧,一个人享不起这份福倒宁可不要。”
尺流萤这时却突然开口道:“你们两个都退下吧,我自己惹得货自己受罚。”小杜道:“公主,您还是让奴婢陪着您吧。”
碧岐道:“公主,碧岐不走。”
二人端端正正的跪在尺流萤身边,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要是不行就不必勉强,我一个人的事儿可以一个人扛。”
三人并排就这样跪着,小杜靠在碧岐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三人不知道跪了多久,落叶堆了也有薄薄的一层。
突然,尺流萤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灼热的太阳,整个人置身于一片阴凉之中,好生凉快。
“你们是在这晒太阳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尺流萤向后看去却见应栩景正站在她背后为她撑着伞。
他站在阳光下,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一不小心尺流萤就看呆了。
小杜碧岐连忙要起身行礼:“给景王殿下请安。”
应栩景却劝阻道:“不了不了,你们这也不方便起来,免了吧。”
尺流萤冲道:“见过景王殿下。”
应栩景回应她一个笑容,嘴角微微上完,勾起一个梨窝,特别好看,“公主还记得本王啊。”
尺流萤客气地道:“殿下说的哪儿话,殿下上次的救命之恩流萤还未报,怎敢将殿下忘了。”
“公主体弱,还是起来跟本王说话吧。”应栩景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他这双手白白嫩嫩,比女人的手还要光滑。
尺流萤本想伸手速触摸他的纤纤玉手,可看看他的手,再看看自己因为常年累月操练刀剑兵器长满硬茧的手,不自觉的有些自卑,便将双手藏进袖子里。
尺流萤有些为难道:“殿下何必为难流萤呢,流萤这是在受罚呢。”
她这样说,应栩景这才无奈将手放下。
应栩景的眼神闪烁了两下,关心地问道:“你在此跪了多久?”
尺流萤想了想,回忆了下,道:“也没多久,大概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那也挺久的了。”应栩景点点头。
他随手理了理衣摆,往后退了一步,膝盖落地,出乎意料地“扑通”一下跪在了尺流萤的身旁。
尺流萤转身看着她,愣住了。
“殿下!”应予舜的随行侍卫伯仟大惊失色地喊了声。
应予舜没有回应,众人闭上嘴,当即跟上他的动作,纷纷跪在地上。
慈云宫前一大群人,跪在宫门外,这副景象怕是前所未有过。
尺流萤看着他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他……
这是做什么?
尺流萤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殿下这是做甚?”
应栩景眼中含笑,温柔似水,认真地告诉她道:“本王同你一起跪。”
应栩景为她撑着伞跪在她身边,体贴温柔,尺流萤不自觉地开始紧张。
他干嘛要这样……
半晌后,出于愧疚,尺流萤还是开了口:“殿下不用同流萤一齐受罚,这是流萤自找的。”
她话刚说完,应栩景却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掌心传来应栩景掌心的温度,暖暖的,热热的,闻着他身上淡淡地焚香味,特别安心。
尺流萤的心跳的更快了。
应栩景轻声道:“别说了。再这么跪下去,你这双腿迟早得废了不成。”
尺流萤慌乱地挣脱开,明明红着脸却故作镇定道:“殿下这是何必呢。”
应栩景面相她,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的眼睛,深情款款地道:“本王…于心不忍。”
心里有只小鹿乱撞,出于心慌,尺流萤的眼神飘忽不知道看向哪儿,最后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恨不得在地上钻个洞钻进去。
景王也太会了吧…
这谁把持的住?
慈云宫内——
一个奴婢扭捏地走进太后的寝宫内。
等走进屋里之后,那婢女跪地向太后行礼,十分着急地禀报道:“太后娘娘,奴婢看到景王殿下正陪着流萤公主一块在宫门外跪着呢!”
闻言,太后大怒,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话本子起身道:“什么,景儿陪那个黄毛丫头跪在一块儿?”
那婢女跪叩在地上,道:“是啊,太后娘娘您快去劝劝殿下吧!”
太后眼里闪过一死愤恨,咬牙切齿地念叨着:“相貌平平,年纪轻轻勾引男人的手段倒是挺厉害,我说怎么看她那么不顺眼,原来是遗传了她娘那股狐媚劲儿…”
一旁的侍女也苦口婆心得上来劝道:“娘娘您快去劝劝吧,景王殿下他身子本来就弱,这要出点事就麻烦了。”
太后着急道:“这外头太阳这么大,景儿要是晒着了怎么办?”
跪在地上的婢女提醒道:“太后不必担心,景王撑得有伞。”
又有婢女道:“要不太后收回成命,让凉川公主起来吧。”
“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太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有些不悦,振振有词道:“今儿跟哀家顶嘴,哀家不叫她吃点苦头说不定明天就要骑到哀家头上去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本身就体弱,这要伤着他又心疼,但这尺流萤……
不罚她心里气的又难受。
太后眉头紧锁,内心有些挣扎,最后还是妥协了一下:“你们拿个软垫给景儿垫着,这要是伤着腿就不好了,不行不行,万一那丫头迷惑景儿景儿给了她就不好了,还是拿两个过去吧。”
——慈云宫殿外
应予舜退朝后回养心殿,刚用早点却听下面人禀报说尺流萤被太后罚了,应栩景在一旁陪着跪着。
他的女人正跟别的男人同甘共苦,这还得了?
应予舜是连赶着一路没停下来最快的速度到了慈云宫。
刚进宫门就见着尺流萤和她的两个侍女跪在地上,应栩景还给尺流萤撑着伞。
不自觉地,应予舜的拳心缓缓握紧,幽怨地盯着应栩景的后脑勺,周身散发出来的帝王气息叫身旁侍候着的宫女太监不寒而栗。
待应予舜缓缓走近,来至尺流萤身旁,轻声咳嗽一下,沉声开口道:“都在这跪着干嘛呢?”
微臣给陛下请安。”
“仙瑶见过陛下。”
应栩景与尺流萤二人要起身行礼,动作同步惹得应予舜又是一头恼火,应予舜深呼吸一口气道:“都免了吧,这跪着也不方便请安。”
“谢陛下。”
“谢陛下。”二人异口同声道。
待应予舜走至二人身前,看到地上摆放的东西瞬间愣住了。
瓜果,糕点,还有凉茶,居然还有冰镇的西瓜?
呵!
亏他还担心她受罚,他身旁有景王相伴,孤男寡女撑着伞,连受罚都能罚出花来。
他干嘛要自作多情?
莫名其妙。
应予舜藏在身后的手不自然地握紧拳头,嘴角抽搐地笑了笑,道:“挺会享受啊,糕点茶水都备好了,东西这么齐全。”
尺流萤端起乘着糕点的盘子,双手举起拿出一块雪白色的糕点递给应予舜,甜甜一笑道:“陛下要不要来一块儿?”
应予舜目光扫视过她的脸庞,稍微停留了一下,不管他再怎么故作平静,眼神中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应予舜没有多言,接过她手中的糕点,放入口中,咀嚼了一会儿,甜味在口中散开,但并没有抚慰他的心情。
应予舜冷着脸,沉着声,缓缓开口道:“母后宫里独有的凉糕确实好吃。”
应栩景笑了笑道,“一会儿微臣管母后要些给陛下带回宫去享用吧。”
听他一言,应予舜咀嚼的动作稍微一停顿,心里那股无名怒火烧的更旺了。
等他将嘴里的咽下去后,才开口道:“带回去就不必了,糕点虽然好吃,但粘牙的很,朕不爱吃。”
听到粘牙,尺流萤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倒了杯凉茶,将杯子递给他,道:“有水。”
应予舜接过喝了一口,不由得调侃了句:“唉?皇兄,要不要朕叫人拿副棋来,正好给你们解解闷,如何?”
应栩景却不解风情道:“陛下,流萤在此长跪快有两个时辰了,您若不想流萤好,大可直接进去找母后叙叙旧情,不必在此说风凉话,多说无益。”
说风凉话?
多说无益…
呵,他要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何必大老远的跑过来?
应予舜嗤笑一声,眼里的笑意愈发恐怖。
应予舜是万万没想到,尺流萤会这么想他。
在她眼里,他就这么不讲道理?
应予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装模作样地说了句,“你好大的胆子。”
话虽如此可完全听不出要治她罪的意思。
尺流萤大胆对上他的目光,无畏地回怼了句:“陛下第一天知道仙瑶胆大么?”
应予舜笑出了声,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瘪瘪嘴,应予舜叹了口气道:“朕今日不是来与你拌嘴的。你们要是愿意跪着,那就跪着吧!”
说完,他甩甩袖子,离去。
尺流萤白了眼应予舜的背影,用所有人都听不见的音量碎碎念了句,“哼,再凶一个就给你剁了喂鱼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