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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钊人信奉月神。月,无论阴晴圆缺,都被南钊人奉为神旨。

所以每个经历过那件事的南钊人都永远记得宸卿二十六年的那轮血月——那夜大兴兵戈,两方军士各为其主,杀得兴起——月,静静地挂在天边,映着长街上的血泊,红得诡异。

***

三年前。

宸卿二十三年秋,当今圣上下旨:已故忠义候独女顾氏,封晟宜郡主,赐婚给定国将军南宫勖。

圣旨一出,京城哗然。

无数名门贵妇纷纷扼腕,无数大家闺秀暗自垂泪。

没了,没了,大好的女婿人选、可托乔木的良人就这么没了。

她们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南宫勖,南钊国最出众、最英武的将军,短短的三天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呢?想他年纪轻轻就立下无数战功,被称为是继忠义候之后的又一位战神,打得来犯的深图人节节败退,最起码三十年内都没有再兴干戈之力。

担心女儿嫁过去会守寡的命妇们又心思活泛了。

本来嘛,这南宫勖无论样貌人品、家世前途都是上上之选,可是沙场上生死难料,谁愿意让女儿冒守寡的风险呢?南宫勖在命妇们的心里算不得一等一的良婿人选。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仗打赢了,太平了,深图人俯首称臣。南宫勖转眼又推升至女婿候选榜头名的位置。

南宫勖都二十有四了,一直没有成亲。之前也有人猜,皇上是不是想让他尚公主?可唯一适龄的毓翎公主都嫁人了,南宫勖还单着呢!于是命妇们又放心了:不是跟皇家抢人,还可以拼一拼。

直到三天前,皇后过世之后一直暂代后宫管制之责的淑贵妃终于有了动作,邀请京城各家适龄未嫁的小姐们进宫一叙。又有人猜测,这是皇上有意赐婚,让淑贵妃帮眼呢!

于是一班仰慕南宫风姿的贵女们自然使尽浑身解数,力求在淑贵妃心中留下印象。谁知这出来的结果,是如此出人意表。

忠义候的独女?有那日游花园的小姐们攥着帕子细细回想:长什么样子呀?

想呀想,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这个身份,被遗忘太久了。

说起忠义候,在南钊自然无人不知。只是十五年前的一仗,忠义候顾涛和他的儿子都战死沙场。侯爷夫人病逝,忠义候府就剩下个孤女,其时才不过十岁。虽得皇家抚恤,弱质芊芊的女流之辈,平日里也没个依仗,深居简出。日子久了,人们都渐渐遗忘了这位忠义候家的小姐。

直到这次赐婚,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顾小姐才又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里。

若论家世嘛,倒也无不妥:忠义候家的独女配得起勇猛无双的定国将军;若说妆奁,顾氏这次获封郡主,皇上命淑贵妃为她准备嫁妆,这分明是有意抬举呀,十里红妆都是少的。只是这顾小姐鲜少露面人前,不知样貌人品如何?

有恋慕南宫勖的闺阁小姐腹诽:“就算是嫦娥在世又如何?都是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了!”

是呀,这顾小姐比南宫将军还要年长一岁呢!

有人猜测:忠义候过世多年,皇上终于想起了忠义候府的遗孤,为了弥补自己的健忘,这才玉成了这桩婚事。

坊间为南宫叫屈的,也有人为那位顾小姐唏嘘的:想当年忠义候是何等威风凛凛,战功赫赫,若是他还在,只怕这位顾小姐莫说是南宫勖,就是皇子说不定也是能配一配的。可叹他一朝为国捐躯,唯一的女儿竟被蹉跎至此!当真是人走茶凉,纵然身前显赫又有何用?

从未有一次赐婚,可以引人议论至此。

***

十月初三,京郊,痩梅庄。

“存儒怎么不去看看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是何模样?”一男子手提一壶酒,闲闲地倚在窗边。

南宫勖,字存儒。

“你若这般好奇,怎么日前贵妃设宴,不代我去看一看?”南宫勖斜睨他一眼,笑道:“我原以为小侯爷你消息灵通,还指望你得见佳人一面,回来给我透个底呢!”

那男子摇了摇头:“那日淑贵妃邀请的人中竟无一人是她。我倒是想先睹佳人芳容的,奈何没有得逞。”一仰头,壶中酒尽,他脸上掩不住的失望,求佳酿而不得,一抬眼便调笑:“怎么?让我猜中了?临近婚期,心情忐忑……我就知道!让你装得这样老神在在,心里还是想知道。”

像是为了安慰他,男子话锋一转:“坊间传言,顾家小姐艳若桃李,堪比嫦娥。已故的侯爷夫人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呢,想必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还有传言说,”南宫勖手头翻着本书,闲闲地翻过一页:“顾氏肖其父,故一直不得婚配。”

男子脸上的神色一僵:“额,传言不可尽信。想必存儒的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

世人皆知与忠义候的勇猛齐名的,恰是他让人不敢恭维的容貌——这外貌生在武将身上,还可称“彪悍煞气”,若是长在女子身上嘛……

只怕……

大约是想到的画面太过恐怖,男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听到南宫勖语气平常:“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想想姨母要办的‘沁芳会’,哪朵才是你的解语花?”

这南宫勖提到的姨母,正是文常候夫人,这面目方正的男子,乃是文常候的独子,纪尧。他与南宫勖乃是表兄弟,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倒好过一般兄弟。

他不提还罢,一提纪尧的脸便彻底成了苦瓜:“你还好意思说?谁不知道为了给你赐个婚,宫里那两位大费周章,京城适龄的小姐们来了一大半,眼下你尘埃落定。我娘倒被提了醒,开始张罗起我来了,什么‘沁芳会’?分明是打着赏花的名头,想要私相授受把我给‘卖’了!”

“少爷,您……”书桌旁研墨的小厮闻言手一抖,力道重了一分,语气有些无奈。

“你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小心姨母知道扒了你的皮。”南宫勖深知这表弟性子欢脱。文常候夫妇感情甚笃,平时也不拘着他。

“赶紧把字练了,沁芳会当日,小侯爷你少不得要去卖弄下文采武功,才会有佳人垂青嘛。”

侯爷夫人一心要纪尧在众位闺秀面前,留个“谦谦君子,能文能武”印象,才勒令他这几日好好练字看书,不要出去瞎转悠。偏偏纪尧心里抵触,这才打着跟南宫勖小叙的名头来京郊松快松快。侯爷夫人这次当真在意,书童丫鬟给他带了一群。照顾为名,监视为实。深怕她儿子一个不乐意就溜之大吉。

被迫带着书童“散心”的纪尧对着幸灾乐祸的南宫勖,心中不甘:先别得意,等你大婚那天,我自有看你笑话的机会……

只可惜,小侯爷的算盘,妥妥地,落空了……

***

十月初六,南宫勖迎娶顾氏。晟宜郡主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地抬进了将军府内。

一对最受瞩目的男女,终于结成夫妇。

定国将军自然是威武无匹,晟宜郡主身披繁复华丽的嫁衣,红纱罩面,不见真容。

南宫勖一直在喝酒。他喝得不少,足以在众人面前做出不胜酒力的姿态,后来甚至需要近侍搀扶才能离席。

然而,当他走进内院的时候,却双目有神,步履稳健。“装醉”一技,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近侍躬身退下。

席间还有一番扰攘,自有人会为他料理妥当。

当然,我们天真的、自以为能闹新房的小侯爷,早就在南宫勖人多势众的“敬酒兵团”“围攻”之下,去梦中会嫦娥了。他此番另有际遇,却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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