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夜晚更甚。
穆清拢紧了披风,默不作声。
她面前站着苏然。
刚刚宫宴上那出闹剧的背后之人。
在那个疯癫女子站出来时,穆清就觉得事态诡异。
那女子若有似无看过来的眼神,穆清就有所猜测,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会是苏然下得手。
其实也不算是没有想到吧,只是不愿意相信,才会在回皇上话的时候紧盯着苏然,来试探她。
结果还真是让她意想不到,还真是呢。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穆清只觉得可笑。
她想过会是安颜,却在发现那个醉酒姑娘乃某四品官员之嫡女,且其祖父曾是第一任定国公的庶弟时,就将其排除了。
安丞相虽官至一品,实则是因为他在当年的夺嫡风波中站队站的好,又曾是如今皇帝的同窗,再加上安夫人母族的扶持,才有的如今的位置。
但其实,往上再数一代,就会发现安家曾经只是末流商人。
在京城没有丝毫根基的安丞相也算是最合适的丞相人选,但没有根基也就意味着必须小心翼翼做事。
安颜看似在贵女圈中颇有地位,一呼百应,实则只是表面,多数人仍是以许芜为首。
许家才是真正的大族。
安颜绝对没那个本事怂恿一个与定国公府有牵扯的嫡女在皇帝面前做出此等丢丑之事。
许芜是值得怀疑的。
但穆清发现她与许芜几乎没什么交集,除了在府中当场落了她的面子,二人也算是半个盟友——都想干掉安颜,俗话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但不排除她的可能。
穆清便开始观察许芜的面部表情。
其实两人的位置还是有些距离的,穆清并没有看出什么,反倒是余光瞥见苏然看着她关切的眼神。
可分明那时候,众人除了皇上之外,其他人都应是毫不知情的!
那姑娘冒犯圣上,显而易见,任是谁也不会想到背后另有隐情。
所以,苏然的眼神显得格外怪异。
这才有了穆清的试探之举。
“小歌儿?”
苏然上前一步,试图如往常般握住穆清的手。
但穆清却猛地后退一步,道:“公主殿下金贵,臣女双手冰冷,怕冻着公主的双手。”
这番解释,如同一柄利剑刺穿苏然的心口。
她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怎么能使出这番计谋来打消皇上对穆清的中意呢?
但......她不会让皇帝下旨赐婚的!
她是为了清清好啊!清清和她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想到这儿,苏然眼里的犹豫变得坚定,可心还是阵阵的疼。
穆清忘了她,她不怪罪,这本是那群闲着没事的狗仙们使出的坏主意。
但她话里的疏离,一口一个“公主殿下”,一个“臣女”,悄然间就拉开了她费了五年时间才拉近的距离。
除了她放在心上的人,穆清平素很冷淡的。
偶尔的善心被当做驴肝肺,她更是鲜少打开心房。
“小歌儿......你听我解释......”
苏然试图挽回。
毕竟也有五年的感情了吧,怎么说也不该一朝打进黑暗吧?
可她注定想错了。
苏然眼中的乞求原谅是那么明显,穆清眸中的寒意却更甚。
见到苏然的第一面,她就觉得亲切,所以将她带回了院里,还和她一同埋了院里的婆子。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正是莫名的亲切,穆清选择从心而行。
所以......这会儿她才更恨自己,为何这般大意?!
“臣女还有事,便先行告退。”
穆清恭顺地行了礼,往日看着漏洞百出的礼仪,如今却毫无错处!
苏然看着穆清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吐出两个字:“清清......”
声音极小,任风一吹,便四零八落,破碎的不成样子。
-
穆清这是第一次来皇宫。
在没有领路人的情况下,她很快迷了路。
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她走的路并没有重复的。
等到前路越发昏暗,人迹愈发罕至时,穆清发觉,自己貌似走错了路。
这里好像冷宫......
穆清狐疑地打量着四周。
应苏然的约,她离开宫宴时避开了安丞相和安夫人,更加不会带着安夫人安排过来的眼线丫鬟。
附近没有人,穆清皱紧了眉头,抚了抚右手背上的黑痣,试图向安歌求救。
她可是知道的,安歌后来做了当今圣上的宫妃。
冷宫又属于后宫,想来她对这里的地形不说熟悉,但应该也不陌生。
毕竟安歌自己就在冷宫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可没等她唤醒安歌,耳边便传来了刀枪剑鸣的声音。
前面有人。
这个认知让穆清眼中一亮。
这里黑漆漆的还真有点渗人呢。
但前面的打斗声也有些吓人——能在严防的皇宫里打斗,定然不可小觑。
穆清缓慢地移步,直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
然后——
“噗呲”
匕首没入血肉的声响在耳畔炸响。
穆清垂首看着左肩上还有两寸没有没入血肉、泛着银光的匕首,眼角眉梢带了笑意。
误打误撞走了安歌的人生?
还真是有意思。
规则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啊......
这是穆清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穆清的出现猝不及防,两方争斗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不,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的。
是皇帝。
在兰公公和三个影卫的护卫下往后退的他,看到月光反射出来的明亮光线。
有一个杀人趁其不意绕到了皇帝身前。
他举着匕首,正欲挥下。
皇帝看到不远处的黑影,只身一身像极了某个宫里的丫鬟,他毫不心软地扯过她挡在身前。
没了皇帝这个弱点,影卫很快就解决面前的脆皮杀手,反手就将刺伤穆清准备逃离的杀手一把抓住,废了手脚,卸了下巴。
只留了一个活口。
差强人意,皇帝没有过多苛责。
不过......他看着只是被刺中肩膀的穆清,给兰公公使了个眼色。
大难不死,那便是护驾有功。
兰公公带着血的手探了探穆清的鼻息,活着。
随后,他借着微弱的月光,拨开穆清面颊上的碎发,猛地跪下。
“陛下,是、是安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