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戎族部落族长一封降书快马加鞭送至南泽林的桌案。
盖着章的降书与上一次那封求和书不同,这是真实存在的。
南泽林很想将其弃之一旁,继续率军深入戎族部落,却又顾虑重重地将求和书送至京城,皇帝的御案上。
随之求和书被呈在御案上的还有一封他的亲笔书信。
信中详细描写,将犬戎一举拿下的益处与弊处,但益处占多数笔墨。
他相信曾有过御驾亲征想法的皇帝会选择拒绝求和书。
是以,他磨刀霍霍,剩余的八万大军已蠢蠢欲动。
但快马加鞭送来的诏书,令他收起了手里的长剑,褪去了盔甲。
送来诏书的太监,是皇帝身前的兰公公,可见诏书之重要。
皇上要册封南泽林为太子。
这并不意外,领兵之前,皇帝就有过这个意思。
但......要他即刻归京,并带着戎族的使臣一并回京城,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太子殿下,接旨吧。”
兰公公弯着腰,将圣旨摆于和南泽林视线齐平的位置。
南泽林被这一声叫回了神。
很快,接旨,谢恩,起身,他动作利落地卸了身上的轻甲,翻身上了一匹马,便往京城赶。
既然边关的战事已了结,接下来就是回京迎娶穆清了。
想及此,他也就不执着于攻打戎族将那个男人翻出来这件事了。
他兴冲冲地驾着马离开,完全没注意到兰公公面上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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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灼目,一片黄昏中。
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六日,在中途换了三匹马后,南泽林只身一人到了京城。
早得到消息的皇帝立于城楼上,欢迎他归来的儿子。
“父皇。”
匆匆抱拳拜了手,南泽林一路骑着马回了自己原先的府邸。
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沉,问着一旁的太监:“离歌宫可封锁了?”
“回圣上的话,锁了,罗统领亲自守着呢。”
那便好。
甩了甩袖子,皇帝回了皇宫,等着太子前来拜见。
却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天黑蜡烛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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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泽林捏着手里的面具,有些犹豫。
到底要不要戴着面具去见穆清,然后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几经犹豫后,他还是戴上了面具,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他来过不知多少次,熟门熟路就到了芙蓉楼。
小心翼翼地躲藏在屋檐上,只等合适的时机窜进屋中,给穆清一个惊喜。
却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发现了不对劲儿。
芙蓉楼空无一人。
冷清孤寂。
地面上的落叶厚厚的堆积。
很显然,这里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居住了。
他蹙了蹙眉,准备跳下屋檐查看究竟的时候,却听到不远处的对话——
两个穿着粉色衣裳的丫鬟由远及近。
“大小姐都入宫做娘娘了,夫人怎么敢做这种事啊?”
“嘘!夫人岂是你我能编排的?”她瞪了一眼刚刚说话的丫鬟,看了眼四周没人后,才说道:“丞相大人看不惯大小姐呗!”
这倒是真的。
南泽林心里暗道一声,继续竖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只听那个丫鬟接着道:“丞相大人想的可不是大小姐入宫做娘娘,而是做......那个位置呢!”
“皇后?!”
闻言,另一个丫鬟捂住嘴,不敢置信。
不止她不敢置信,南泽林也不敢置信。
穆清怎会入了宫,成了娘娘呢?
明明他早与父皇说过自己的心意的啊?
南泽林皱紧眉头,不死心继续跟着两人的身影往前,欲听到更多的内容。
但......
两个丫鬟携手进了芙蓉楼,说笑着随手打开穆清原先居住的房间的门。
一通胡乱翻找后,见没有自己要的东西,便又离开。
等两人离开后,南泽林这才站在屋中,神色冰冷的看着地上、桌上的凌乱。
环视四周后,像是在最后一次确认这里没有他想要找的人,于是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丞相府的这片黑夜里。
-
皇宫。
离歌宫。
皇帝沉着脸站在宫门外,兰公公战战兢兢地站在他身旁,看着面前关上的宫门,愈发低了头。
他可是知道皇帝如今有多生气。
听闻前些天太子回京当日,皇帝和太子殿下大吵了一架,但其中具体内容无人得知。
连他也是从那天侍候的太监“干儿子”那儿听得一耳朵。
但他能猜出一二,那个时候能让两人吵架的除了当前的安妃,恐怕再无二人。
没有人知道皇帝将自己儿子的心上人留在了自己身旁。
今日朝堂上太子公然与皇帝顶嘴,皇上的心情能好么?
“皇上,这......?”
兰公公弱弱地问道,生怕惹怒此刻正在气头上的皇帝。
皇上不答,只盯着眼前的门。
兰公公自作主张的上前敲了敲门,挨了皇帝一记冷眼,以及长久没有开门的动静后,默默地站在圣上身旁。
“走!”
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字,似是觉得好没面子,皇帝的步伐格外快。
衬着皇帝落荒而逃的背影,红漆大门的铜环上绑着的一块金牌上的两个字格外瞩目。
免死金牌!
这是穆清救驾有功所得。
只一看到这块金牌,皇帝就能想起自己拉着她做肉盾的场景。
她在用金牌来威胁他!
他虽为皇帝,称不上绝世明君也非昏君,一旦他今日强闯了门,明日满京就能有他忘恩负义的流言。
都怪他太宽容!
皇帝越走越急,越想越气。
“砰”一声,甩上了御书房的门。
另一头,珍珠彷徨地想穆清禀告皇帝走了的事实。
“下去吧。”
穆清淡淡道,面上看不出兴奋,抑或难过。
这好像不在乎一般。可真的不在乎吗?
珍珠在心里疑问。
这可是皇帝啊!就算不争宠,也不怕惹怒皇帝丢了一条小命吗?
但是无人给她解惑。
穆清半眯着眼,面容带着困倦。
刚好了伤,皇帝便想要来她这离歌宫,打什么主意后宫不都清楚?
毕竟皇帝来后宫也不过是为了宠幸解决某处罢了。
穆清可不想侍寝。
先说她不是真正的安歌,再者,即便是安歌也从未侍过寝。
她进皇宫本就有别的意图,与皇帝顶多算是一场交易,命都差点搭进去的交易管它侍寝劳什子?
如今皇帝被拒之门外,恐怕以后后妃再无人敢来找她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