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将及贡弟弟霸占的绸庄等产业,息数归还息氏族人,只是从前匾额再没有挂上,息氏族人的仇已报,冒然挂出从前匾额,会引人猜测。她们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所以,是换作了群卉绸庄的名号。在别人看来,无非是生意兴隆的群卉绸庄兼并了及贡弟弟的绸铺,这在生意场上十分常见,不作过多猜想。
开业的这一天,客人如潮,息琳在期思人情通达,大家都前来捧场。夫差与季子本打算进铺道贺,人实在太多,遂命辛九送了贺礼,他们则在绸庄对面的丰柳茶楼开了间雅座,边品茗边赏着绸庄进进出出的客人。
据夤将军也来了,起初以道贺的名义,后来客人实在太多,息琳根本来不及,遂自告奋勇帮忙。他不懂布匹绸料,可引个人、端茶倒水还是行的。起初息琳不愿意他来干这些杂活儿,可绸庄的伙计忙着向客人介绍,来得客人又是络绎不绝,绸庄确实需要人手,息琳便由着他去了。
飞花楼也重新开张,不过与之前不同,现在的飞花楼不只能赏舞,还可以听曲儿。息茉调了几位琴艺高超的姑娘来飞花楼,还亲自坐镇。井察子听闻息茉买下了飞花楼并重开,气急败坏地赶来,命令她关门谢客。息茉哪里肯,说宅子是她真金白银买下的,他无权过问!而且,她还特意挑了阿月住过的房间,说是帮他留住念想。
息茉从前不得已以渺逍坊为掩护,井察子能理解,可现在仇报了,非但没关掉渺逍坊,还将飞花楼买下,这不是故意气他吗?
息茉振振有词,飞花楼是她明明白白买来的,没有违背法道律例,就是官府来,也不能将它查封。井察子见说不过她,气呼呼地走了。
夫差清除了及贡等为害一方的官员,重创了楚国,担心楚人不甘败北,卷土重来,因此对巡视犹为重视,常常亲自率队出城巡逻。他一走,季子在行宫闲得无趣,听说息茉开的飞花楼声名不同凡响,兴致勃勃地欲前去一观。况且,从井察子紧绷的脸色断定,他与息茉又起了争执。两个人明明彼此牵挂,却非得相爱相杀。井察子拉不下面子,只好由她来助他一把力。
于是,季子换上男装,婧云换成小书僮,然后唤来井察子,让他护送她们去飞花楼。井察子一听公主要去飞花楼,坚决不肯,他说出城赏景效游都没问题,惟独不能去飞花楼,太子问起来他没法交待。
可是,井察子哪里能拦得住季子,她见他不动,自顾自往外走,声言没他在,更自在!井察子一瞧坏了,公主身边不能没人保护啊,急忙唤了辛九,一同跟上。
季子刚跨进飞花楼门槛,就闻到迷人沁香,长得水灵的姑娘落落大方地迎客,“二位公子,赏舞还是听曲儿呀?”
季子心血来潮,绸扇轻轻抵在姑娘下颌,轻佻地说:“本公子既想赏舞,又想听曲儿。”
姑娘不亢不卑,“公子可先在堂中赏舞,然后到雅间听曲儿,您觉得如何?”
“好啊。”季子爽快地道:“请问姑娘芳名。”
姑娘莞尔一笑:“阿芳。”说完将季子引到中间,“这儿视野极佳,献舞的姐妹正梳妆,公子且在此稍候。”台前已经坐了好些人,只不过每个位置的价码不一,视野好的位置自然花得银子也多。这些人中,有的就是来图个新鲜,看看热闹,舍不得多花银钱,于是选了偏一些的位置。
“好。”季子选了个合适的位置,一坐下,马上就有仆人送上蜜果、茶水。
紧接着又来了一位白衣客人,芳儿告退去招呼。此人眼神不定,飘来忽去,一看就是鬼鬼祟祟的色鬼。他一见芳儿,立即来了兴致,色眯眯地拽住她的手,不住地哀号:“哎哟喂......”
“公子,怎么了?”芳儿关切地询问。
“崴到脚了,”白衣男子装模作样地倒向芳儿,整个人趴在芳儿瘦弱的身子上。
芳儿无比嫌弃,强忍心中不快,缓声道:“我扶公子过去。”
“那儿!那儿!”白衣男子指着东南角的位置,这儿离台阁最近,最能清楚地看见跳舞姑娘的一举一动,看来这是个花丛老手。
芳儿小心扶白衣男子落下,准备走得时候,又被他缠上,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话,一个劲儿地装病、装弱、装可怜。
芳儿强抑怒火,无可奈何地陪着他。这时,门口来了一个蓝裳男子,芳儿借机挣脱白衣男子的纠缠,快步往外走。谁曾想,她一走,白衣男子病也没了,身子也强壮了,“嗖”地站起身往另一个姑娘走去。芳儿被他戏弄半天,很是愠恼,顺手从干果盘捡起一颗核桃果,重重地朝他后脑勺弹去。
“咚!”白衣男子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着,疼地他捂着脑袋大叫:“谁?谁打我?”现场无人回应,他只好怒骂一通,朝新来的姑娘走去。
“公子赏舞还是听曲儿?”芳儿温柔地问道。
“听曲儿吧,听说你们新增的琴阁,琴师技艺非凡,想细聆琴师妙音。”蓝衫男子说道。
“公子这边请。”芳儿将他往后楼引。
男子走到台阁,突然瞧见坐着的季子,心中一动,不由地停下脚步。
“公子是想赏舞吗?”芳儿极会察颜观色,“我们编排了新舞,公子不妨欣赏欣赏。”
男子借着台阶,爽朗地说:“好啊,赏完舞再去听曲也不迟。”
“公子说得是。”芳儿说话仍旧轻柔,指着旁边问道:“这个位置如何?”
蓝衫男子望了望季子,道:“那位公子旁边的位置不错。”
芳儿微笑道:“公子好眼力。”
“我自己过去就行,姑娘且忙吧。”
“公子请便,有需要随时招呼。”
“好。”
蓝裳公子走到季子旁边,“听说飞花楼闭门月余,是为了专心编排新舞,公子也是慕名而来的吧?”
“是啊。”见有人搭讪,季子胡乱应了一句。
井察子立即警神,细细打量起男子,此人巍冠华裳,容貌轩朗,乃是一少年公子。风雅倜傥,却丝毫没有纨绔公子的轻浮。井察子不喜他直勾勾地盯着季子公主,但人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所以即便心中不快,亦不好疾颜厉色地对他斥骂。
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看客,台前顿时座无虚席。
这时,一个男司乐持着绸锤,重重了击了一下挂在廊柱上的一只青铜编钟,暄嚣热闹的看客顿时鸦雀无声,紧紧地盯着阁台。紧接着,十位甜美俏丽的姑娘鱼贯而出,轻缦罗裳,翩翩起舞。一频一笑,回眸生姿。撩拨地看客垂涎欲滴。蓝裳公子瞧见他们这副令人厌弃的色相,轻蔑冷笑。他似见惯了这种风月场面,平平常常的舞技,引不起他的兴趣,反而对季子兴致盎然,时不时转过头望她。季子头一回来这种场合,所有的一切都能使她新奇。姑娘们舞到精彩处,看客大声喝彩,她亦有样学样,跟着叫好。
“哎哎......”井察子怕她露陷,急忙扯公主衣袖,提醒她别得意忘形。季子嫌他罗索,不予理会,依旧跟着喝彩。兴奋之处,站起来挥手致意。井察子担心她太过引人注目,强行将她按在座位上,吓唬她,在场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当心惹祸上身。
季子哪里肯听,笑嘻嘻地回他:“有你在,怕什么?”
井察子无可奈何,外出游玩,他最怕得就是公主自由随性,不计后果。蓝裳公子余光瞥见二人交头低语,若有所思。依照他们的衣着打扮与刚刚的举动,他大致猜出二人的身份,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轻扬。
精彩美妙的舞一支接一支,不知不觉到了压轴舞曲。献舞的是飞花楼的头牌央央姑娘,玉骨花颜,娉娉动人,一亮相就赢得满堂喝彩。连之前意兴阑珊的蓝裳公子都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央央姑娘果然非比寻常,美目流盼、纨扇轻摇。翩翩舞姿,时如惊鸿,时如游龙,令人如痴如醉。一曲舞毕,众人仍沉浸其中而无法自拔。待央央姑娘致谢退场时,喝彩声顿时鼎沸,有欢腾兴奋的看客掏出银锭,朝阁台扔去。旁人一见,纷纷效仿。央央姑娘致谢退下,另有两位之前舞过的姑娘上台致谢,并捡拾打赏的银两。
白衣男子见其中一位姑娘貌美,遂取出一块银子,朝台上掷去。他扔得力道着实大,姑娘被重重击中,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姑娘**。姑娘吃痛,手中的青铜案盘掉落,大小银块散落一地。与此同时,人群发生不怀好意的嘘声和嘲笑。与她一道的另一位姑娘见状,急忙放下铜盘,上前焦急地询问。被击中的姑娘轻轻摇了摇手,只见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姑娘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有人真诚赞美,亦有人轻浮调戏,但今日这般当众羞辱,是第一遭!姑娘眼睛噙满委屈的泪水,她的同伴怒瞪着幸灾乐祸的看客,扶着姐妹往后台走去。
“等等!”突然一声大喊。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蓝裳公子站起身,指着白衣男子怒斥:“你!立刻向姑娘道歉!”
“凭什么?”白衣男子反驳。
“你故意扔错,不该道歉吗?”蓝裳公子义正严词。
“怎么故意了?本公子就随手一扔,谁知道往哪儿啊?”白衣男子肆意叫嚣,不肯承认过错。
“这位公子说得对,就算是失手扔错,你让姑娘难堪,也得向她陪礼道歉!”季子觉得他举止龌龊,替那姑娘打抱不平。
“说来说去,净往本公子身上泼脏水,可方才那么多人朝台上抛银子,哪只眼睛瞧见是我扔的呀?”白衣男子很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