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刺客现在何处?”
“好像往东面跑了,快去追回。”他严声道。
“是!全体人员跟我去东面搜寻!”侍卫抱拳领命,脚步声纷纷远去……
床底下的晚娘,看了看那靴子,诧异皱眉,心下暗忖,“厉承修莫不是看错人了吧?”
绯红官袍轻动,他在床边顿了顿,吓得她心脏“噗通噗通”快要跳出口来。
谁料,他只是踱了两步,随后举步出了这间屋子。
晚娘这才深吁一口气,见四下无人,这才从床榻下钻了出来。
她本就骨骼娇小,那帽子太过宽大,只好一手扶着帽子,一手按住脸上黑巾,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踪影,飞快往西边跑去。
方才听厉承修说东面有刺客,侍卫恐怕都去了东面,如今她只要往相反的方向跑就行!
大理寺四面皆有出口,而她只要在他们发现自己之前,跳上马车即可……
“不好!忘记和马车夫说在后门候着了!”晚娘一敲自己的脑袋,心中暗叫糟糕。
这一波三折、惊心动魄的体验……还真是要命!所幸侍卫都已经甩开,她走回去也成。只是玉荷还在附近,她得去与之汇合。
谁料刚走到转角处,就被一只大掌抓到墙角处,她不由惊呼叫出声。整个人转了一圈,直到身后撞上的是宽厚坚实的胸膛。
这感觉……异常熟悉……
晚娘蹙眉。
男人站在其身后,以右手手肘固住她的肩膀。力量很大,晚娘奋力反抗,却难以离开他的束缚。
“小声些!”他低低警示,差点要把那“小太监”的嘴也捂起来。
是厉承修!
晚娘双眸微瞠,停住挣脱的动作,心中剧烈一跳。
原来他一直没走,在此处逮着她!那这回……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时之间,熟悉的气味再次围绕在自己周围。许久不见,心底竟滋生出一丝想念。
晚娘触景生情,低头看去……绯红宽袖横在她胸前,懂些医理的自然知道其实他用的是巧劲,看似无法挣脱,实则并未将她勒疼。
这身影……还有她身上独有的气味……难道真是她?可她为何要闯入案籍库?为何要逃?又为何要扮作太监模样混进来?
他看着她的头顶,有太多想问的话,当张口时,却只化成了一句——
“你究竟是谁?”男人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言的颤抖。
晚娘全身一震。
如今他应该还没发现是自己……也好,如今还不是揭露她身份的时候!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她摇摇头,未开口说话,把下巴朝前点了点,“唔唔……”,支吾两声示意他往前走。
厉承修似乎也读懂她的意思,往前走了几步。
走动间,她自袖中暗暗抽出一支金钗,握紧了她新婚之夜戴过的那支凤钗。重生以来,她异常惜命,此类防身之物自然常备身侧。
厉承修在身后居高临下,她以为自己极其隐蔽地取出那支金钗,却不知大理寺少卿的敏锐,让他很快发现她的小动作。
或许原本还对此人的身份存疑,此刻这支凤钗的出现却是让他更加肯定,眼前被当作刺客的“小太监”,正是他的夫人——当今朝阳公主。
惊惑之余,更多的事对她的心疼。
究竟是何种困境会让她堂堂公主殿下,铤而走险潜入案籍库?
厉承修往后一退,松开手快步走到她前面,故意装作被挟持的模样,朝远处的侍卫喊道:“快——都走开!统统走开!”
他的出现分外显眼,在后庭搜寻的那些侍卫看到远处的厉大人正被那“刺客”挟持着缓缓靠近,便迅速靠拢来。
晚娘正有此打算,没想到他竟如此顺她的意,既然如此……她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右手一伸,勉强将凤钗放在他脖颈间。哪知因身高差距,就是踮着脚,身后的晚娘也会被他完全挡住!
彼时晚娘眨眨眼,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厉承修似乎往边上挪了挪,露出她的身子。
看着眼前刀剑相向的侍卫,晚娘心头颤了颤,不过手上的度还是把握的分寸得当。
她可不想当寡妇……
晚娘不说话,只恶狠狠地露出一双眼,扫视了一圈,用肢体语言示意在场所有侍卫都放下刀剑,否则——呵呵……你们家大人的脖子可要开花了!
晚娘的示意已到这步上,侍卫首领瞧了眼被抵住脖子沉默不语的厉大人,他的一个眼神过来,他随即明白,这才发号施令:“都放下刀剑,快!”
话音刚落,“哗啦啦”几声响,侍卫手中刀剑纷纷落地,场面分外壮观!
晚娘微抬眉,平生第一次这么霸气地“威胁”这么多人,居然如此有效。
可见厉承修这个人质对于大理寺而言,有多么好使。
走开!都走开!
晚娘挥手示意他们离她远些。
“退后!统统退后!莫伤到小厉大人,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你!”侍卫继续后退,试图让眼前的“刺客”平静下来。
晚娘的右手抬得有点酸,咬着牙快步前进,厉承修也随着她快步移动,很快就到了后门口。
逃生之路近在咫尺!晚娘想着等会让侍卫不准出门,自己把厉承修带出大理寺后一段距离,最后推开他再逃跑……临时拟成的计划已在心中落实,谁知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忽然……一阵破空之声自后方传来,由远及近,带着迅捷如闪电的力量,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晚娘尚未反应过来,身前人已经一个大步流星移到她身侧,以一个弧度低头,轻松躲开她手中锋利的钗头。随后一把揽住她的腰,一个转身将她抱离地面,原本在他身后的自己,霎那间已到了他身前。
正出神之际,一支箭已从他身侧划过,隐约传来布料撕开破裂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她转身去看,身后大掌便已飞速将她推出大理寺后门,随后将木门掩上。
当反应过来时,晚娘已在门外。
她转身愣愣地看着身后木门缓缓关上,从快合上的缝隙中,只依稀看到缓缓蹲下身的厉承修背影,还有最后焦急围上去的侍卫……直到木门严丝合缝地在眼前合上。
……
“大人!您受伤了!”侍卫首领迅速上前扶住厉承修,跪地检查后担忧道。
“我无碍,擦伤而已。”厉承修轻摇头,捂住右臂。
他的一条胳膊换来她的平安无事,倒也算值得。
抬眸,见还有侍卫要追出去,微皱眉头,厉声喝道:“莫追了!”
厉大人的阻止怎能不听,那两位侍卫立刻停住,讪讪归队。
他本想拿自己当人质,没想到侍卫救人心切,竟还有人在高台放冷箭,瞄准的就是……他身后的“小太监”。他若是再差一步,可不仅仅是擦伤他的右臂这么简单了……
如今想想,他都觉得后怕。
……
门外的晚娘望着紧关的红门,却挪不动一丝步子。她努力控制住想要折返回去的冲动,手抓的凤钗轻颤。
“小兄弟,可要上马车啊?我送你回去!”
身后有人喊她,晚娘转身见路边停靠着的一辆马车。
奇怪……她何时喊的马车?难道连她自己都忘了?
“送我去哪?”
“厉府啊。”马车夫道。让他来大理寺后门等的公子,确实是这么吩咐的。
没错,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厉承修似乎为救她受了伤,此恩不报,她于心难安!爹爹的案子,她不能放弃,既然已查出字迹疑点,还是赶紧回去,再做打算为好!
晚娘蹙眉轻叹,最后望了眼那扇木门,她担忧木门后的那个人,愿上天定要保佑他平安无事才好……最终转身跳上马车。
唯愿他(她)好,我便安好。
这是厉承修与晚娘此刻共同的心境,只为彼此许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