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初入左砚的梦便听得琴声潺潺,庭院打理得井井有致,绿叶衬着一丛素花,池中几尾锦鲤来去。自己隔着纱帘望去,见一女子端坐亭中,容貌脱俗清丽,颔首浅笑,有小儿在旁调皮地跑动,笑声如银铃。
女子一首琴曲弹毕,缓缓起身,向小儿缓步贴近,抚着他额头,温柔地言,“砚儿啊,可小心些,莫要绊了足落入这池中去,水可凉了。”看小儿似是受了吓,乖巧的贴近她,又道,“休息下,来娘这吃点心...你看这个...”
这女子唤那小儿...砚儿?青烟猜测这莫不是相府左大公子小时...看着眉眼倒是和如今有几分相似,那这位...定是相府夫人了,虽已嫁人也为人母,可这模样瞧着,素肤凝脂,温柔可亲,仍是美人。
青烟正叹如此美人却如此早逝,可惜之际,梦境画面突转,肃风掠空帷,满庭皆破败。院中只余干枝烂泥,池中水已大半干涸,空留凝着的一滩泥水散着腥臭,那座未上漆的紫檀木琴自然已不复往日精美,琴面与琴底略见裂隙,琴身满尘也再难奏曲。
梦主却不在这个场景里,青烟只得往深处寻。
倏而天色俱黑,屋里隐隐看着有点燃的烛火,不知是火烛被风吹动而晃,还是影子在...腾空的,摇摆着的影,青烟顿了一下,预感不太好,屏住了呼吸抬高了步子轻轻向前,脑海中突然重现上次贸然在梦中推开的那门,血流成河的场景可不是太好,心中恐惧更甚。
正犹豫之际,见一蓝袍少年向着有光亮的屋门飞奔而来,她忙躲去了侧面柱后,少年一脚踢开了房门,而她在侧面也借由窗口留着空隙看见了...屋内...那摇晃的影子...便是吊在房梁上已断气的相府夫人。
少年举着烛灯,费力想要扶夫人下来,光束摇摆掠过他脸上的那刹,青烟看清了那少年的脸...是左砚,此刻的他却不似冲入房内时那般,冷静地不像他,就是脸上有点莫名的哀伤,就好像他一早就知道会这样,又或者是他在梦里已经见过太多次了,已经麻木了。
左砚的结,果然在他母亲的事情上。
少年怀抱着已经冰冷的相府夫人,令人咋舌的是,夫人在梦境中突然睁眼...直勾勾地盯住左砚,就似含冤而亡,不瞑目般。
青烟也被眼前情境吓到大喊...少年左砚闻其声又一惊,梦坠在半梦半醒间了...将醒未醒。
“娘...娘...砚儿知道您枉死,只是现在尚未能操控全盘,您再给儿一些时间,左绍元这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我定将他的舌头割下...”眼泪虽还挂在面上,左砚意识已清醒,青烟也跟着离开了梦境。只余下那句未说完的「割下喂您那一池锦鲤」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伸袖轻按了下左眼眼角,想掩饰自己在女子面前竟如此弹泪。
青烟并未表现出惊讶,并未提及与方才入梦结束时相关的任何事情,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用极温吞的声音,轻语道,“公子想来是发了噩梦,没事的,苏苏去给您备些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