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砚也并未生疑，只认是自己这几日太过疲累，在这里倒是得空好好放松了，这梦倒是合时宜，暗暗握了拳，母亲这可是托梦催促儿这盘棋落子太慢，她等不及了。

这几年左砚这个左相的好长子帮着左绍元也终是彻底帮他坐实了这权倾朝野的左相之名，当年他肯娶方氏也不过是为了她父亲手中那一道虎兵兵符，后来卖国不成漏了陷，自己脱身脱得干净利落，逼死了方氏又给她扣上了个无颜面对夫君而畏罪自杀的谣传，虚虚实实的...累得方氏一族被多疑先王下令尽灭。

现在这左相可是朝中数双眼睛时时盯着，就等他一朝出了差错，好参他一本，等着有无畏强权之人弃了身家性命拉他下来，等着被欺压的右相逮住机会抓到他把柄，等着这天子他日一朝生疑，忌惮左相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

只需一道指令，天子一个点头，即使如左相身居这样的高位，说落便也落了，愈高摔得愈惨啊。

母亲去后左砚还依稀记得，左绍元抚着年幼的他，中气十足说道；“爹也只保住你一人了，还好左家的香火还在...”左砚那时候懵懵懂懂的，只知伤心娘没了，哭得鼻涕眼泪的，后来少年时得知了母亲自缢的真相，再偶然回忆起这幕，无情之人实属...牙咬得咯咯响，但他知道要忍，该夺走的要吃干抹净。

今日这梦，这一切，真的不容再等了吗？...如果单凭自己开始动作，一来目标太大即使是小动作，难免会被左绍元的党羽察觉；二来想要借助对家之力，让他们相信自己会轻易背叛父亲，势必要走更多的弯路...可眼下，如何能寻得代替自己手脚的盟友呢？好让自己置身事外，却操纵其中。

“公子...公子...”青烟见公子起先是端着茶盏发懵，片刻后茶盏啐然落地，摔得稀碎，连唤公子，却见他毫无反应，自己的声音也逐渐像是蒙了棉花似的，愈发遥远。

青烟还是不肯放弃，连唤着公子，心里却暗暗觉得不妙，和地宫那次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是书生搞的鬼，书院要下手了？待左砚回神应她时，却发现那茶盏好端端地放在桌上，明明刚才...这茶盏...地上，竟无丝毫痕迹。

左砚应声后，直愣愣偏地往屋外走，出了院门直往左边院子去，一闪身，竟已没入了梦境中相府夫人的院子。

青烟刚想跟上前确认，这院子的三道锁不是封着的么？慢慢跟着，身后隐约听着还有脚步声，忽地回头发现旁的多了双脚，顺着向上看，玄色蟒袖阔袍，果然是书生，言子墨这个时候来，方才那幕的感觉...明明摔碎此刻却完好如初的茶盏，再联想到莫非这又是这活阎王的杰作？他有能力造虚境？

“动手吧，先砍左相一个臂膀，想必丧子之痛的警告能教他好好考虑放下...也多少能收敛些。”书生上前了几步跟着青烟的步子，弓了身子凑在青烟耳边，声音低沉道，每次这样下的必是不容拒绝的令。

“书生若要我杀他，必请道明缘由，此人何故为何恶；若不能言明，请恕青烟难从命。”青烟近日来也没少受左砚照顾，日日观察着他也是勤于政务，常常累得无暇返回将就宿在外边，待人接物也是极为良善，她信她亲眼所见。今日又偶然得知其母亲的哀事，青烟盘算如若书院的最终目的是削了左相的话，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呵，这才不出几月，莫不是真当自己被藏娇做了左家家奴了。今日若抗命，你和你那云娘的命，书院可就拿回了。真当书院寻不到个人么？”书生此时就好像听街头小儿说了个笑话似的，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了几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