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吧。”低沉的音下了令，不用想是谁。

言子墨索性松了手中的披帛，信步绕到青烟身后，躬身又在她耳边，语气轻松地重复了那句话。然后饶有趣味的负手凝神注视着她那愈来发红的耳廓，压着指节，心里跟自己默默开了局赌盘，她会杀，还是不杀呢。

青烟下意识向前踱步躲开，又近了沈檀一步，小脸还通红，此刻酒意正盛，耳边瑟瑟风声，似有飞虫生生钻入耳中扑棱着翅，那酒又同时在腹中烧了把干柴。沈檀那句隔得不近，她听得有些费力，不敢肯定是那三个字，但书生这次却字字有力，生生凿在她心上。

沈檀瞧着丝毫不复那时梦中所见神采，将香铺整理的那般有序之人，今日瞧着确实这般潦倒失意，眼中布满血丝，不知是落魄流离了多少日。

此时心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喜她猜中了，沈檀是自己送命上门的，欢喜此时杀他，易如反掌，若杀了，就可以保住云娘。转念想，可杀了他，云娘会原谅自己吗。

犹豫间，手中已被书生塞了把除了剑鞘的利剑，青烟抬腕低头察看...这剑眼熟，在哪里见过...竟是那日林中云娘所执刺穿自己的白光剑！

执其剑却杀其爱，孰能谅？

青烟自然方寸已乱，犹豫踌躇间摇摇晃晃地向沈檀走去，突地，却有外力阻拦，是沈檀...他自己冲向了执着白光剑的青烟，再一眼，白光剑已多半没入他身，血顺着剑柄流下来，凉意上手。

在意识彻底被夺走前，沈檀听见书生问他，“沈兄可舍得云瑶？”

“但求言兄，留她条生路，至少这书院不再困住她。”沈檀已支撑不住身体，嗵地跪在地上，剑也顺势被抽离，此刻已无痛感。眼前开始出现大量的黑点，逐渐占据所有视线，陷入黑暗。

憾了临终都未听到书生回应的那句。

“她武功尽废，此刻又双目失明，如今这般同死了又有何区别，随她去便是。”

言子墨是没料到青烟出手得这么迅速，本想夸赞这徒儿一番，转头见她执剑支棱僵在原地，眉头紧蹙，和上次在后仓那表情如出一辙。心里念叨，看，还是用剑好，干净利落还不伤手。

想至此，言子墨突地回想起她那葱白般的玉手上次用那绣线勒的血痕，眼光停留在她发狠握剑的手，上前握了她执剑的手夺了剑。

这把剑也不错，是云瑶那时为了保她恩客性命初入书院时，前首领下令让言子墨带她去焚月山庄后厅存库挑的，云瑶进去一眼就相中那把白玉点缀的白光剑，说此剑的灵气与她思恋之人有几分像，留个念想，便拒了再往里看看更高等级武器的提议，执意要这把剑。后来她如愿拿到了这剑，却只日日将它晾置在主厅架上，算起来至今也早已用过百般花样取人性命，却从未启用过此剑，直至那次...密林相会，才是他初次见云瑶执此剑。

这丫头本也是云瑶的人，既有缘，这剑便赠予她日后使用。言子墨瞧着青烟状态飘忽，才想起原是因着饮了那无上烈酒，也难怪，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哪有那酒量，能担得住这无上，心下却忽地发了慈悲，打定还是送她一程回上院烟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