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向来难测无常，卦莫算尽，梦忌做空。

天光大亮，青烟同书生在烟水阁醒来，确切地说，书生卧在榻上，手里还攥着那皱巴巴的披帛，而青烟坐在榻上，上半身子仅躺了一半。

书生倒是作镇静样，目光瞥过青烟，起身淡淡地道了句，“昨日酒多矣，本想送你回来就走，却同醉卧烟水阁。”

青烟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恳切道，“谢师父昨夜送青烟归烟水阁。”她一句都不敢多言，甚至未感抬头正视一眼书生，怕露了馅。一切都只因这夜，她竟得知了书生的绝密。

也明白了，为何沈檀要死，且不得不死。

说起来都怪那杯该死的无上酒，本来一夜无梦，二人皆醉，就算同宿烟水阁，待辰时醒了便也相安无事。怎料夜半三更，青烟却突然醒了酒，醒来口干舌燥下意识摸着黑就去找茶壶，走路还不稳，晃得厉害。踢了床尾，撞了桌角，还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叮铃哐啷地才靠手肘不偏不倚硬碰了茶盘，二话没说拎起茶壶就饮了半壶凉茶，才稍微觉得有些缓解。

待点了烛，想就寝，才看清这床上横着个人，莫不是死人，头先自己那一番动静这人竟还毫无察觉，如此平稳地躺着榻上？壮了胆，走近些看，身材倒还不错，是个练家子，再待眼神扫到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才更是吓破了胆，是...书生，那活阎王。酒量这么差，还以为是个海量的，才那么豪饮，这么看来也是个虚张声势的主。

青烟心里不知什么鬼作祟，竟自言自语道，“不如...趁此大好机会，再入他梦里看看。”

...

是书生同沈檀在亭中对弈，青烟忙地躲在玉石柱后，既是偷偷入的梦，那为了避免这活阎王醒后怀疑，还是不要让他在梦里瞧见。

“沈兄可是瞧出了我这破绽。”书生语带笑意道，落了枚黑子。

青烟从前眼盲未曾下过，却略懂规则一二。按照她的浅薄理解，瞧着眼下这局面，黑子从容，左右逢源，得其所需，可这白子却十分被动。若白棋强行下断，则有无理的嫌疑，结果更会令自己更加被动。

“言兄讲笑，沈某向来在此赢不过你。”沈檀自谦，可手上却未见分毫犹豫。这次白子落，未直碰跟压言子墨那枚黑子，转而碰了另颗在上方的黑子，如此应对，便可再根据黑子接下来的行动相机行事。

“沈兄啊，你这番声东击西，腾挪之意，以舍为始，如此轻巧，真是妙哉，妙哉。”书生被破了局也不恼，还不禁鼓了几下掌，夸赞道。

这二人关系竟颇有些互相赏识之意，青烟咋舌。接下来听到的...她宁愿自己一个字都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