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山还是万古不变的鬼样子，歌澜倒是真的经常来跟我聊天，每次都给我带六界各种话本子和奇闻异录来给我解闷，唯一的毛病就是喋喋不休的讲着千允默大战妖主的故事，一讲就是四五十年，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有没有在听！”歌澜两眼放光的摇醒我，“千允默大人明天就要醒了，现在天界每个人都兴奋得很呢！”

“嗯……听了，听了。”我换了个姿势继续跟果子并排着睡觉，果子伸了个懒腰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你就一点都不开心？”歌澜一脸难以理解的看着我。我好笑道：“我为什么要开心，虽然我没见过妖主，但怎么说我也是个妖，从道义上讲千允默杀了我们妖主，我不捅他刀子已经很大度了。”

“是……是你们妖主作恶多端，千允大人杀了妖主也是解救了你们妖族，你们也应该感谢千允大人才对。”歌澜傲娇的哼了一声。

“那个妖主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要让天界诛灭。”

“这个、这个肯定是因为那只妖，企图夺神泉作乱六界。”

“妖主为这口破泉？别逗了！这口泉根本就不能让妖法力大增，妖主夺这口泉干什么，吃饱了撑的？”我瘪瘪嘴，这只花痴，整天就知道冒粉红泡泡，关键的一问三不知。

歌澜着急道：“千允默大人出兵征伐，必然是这个妖主作恶太多，否则以千允大人温润柔和的性子，是不可能大杀四方的。你们妖天生带煞又好斗，就该天诛！”

“那你离我这只妖远点，别煞着你了。”我别过头去不想搭理她，这不禁让我想起话本子上描述的脑残粉一说，故事就是这么传歪的，事实就是让这种花痴篡改的。就因为她我对千允默这个人的印象很差，非常差。好在明天千允默就醒了，我耳根子又能清闲几天。

“妖姬我……那个……还不是让你这把刀子嘴不饶人，我才气急了随口一说的。”歌澜伸手变出一串葡萄，脸上强撑着几分傲娇撇着嘴递给我，“好、好吧！是我不小心失言，你别生气，呐，这个给你。这可是我们花界新培育的品种，特别甜，你光秃秃的席云山找不到的！”

我还没等说话，歌澜把葡萄往我手里一塞，走了。果子两眼放光的凑过来，一口一个的吃着葡萄，吃完还不忘舔舔爪子。

“没出息的东西。”我从果子嘴里抢下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翻出看了几百遍的话本子，席云山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

我以为歌澜这个大花痴肯定要去挤破头的见千允默，却没想到第二天她又来了，两只眼睛哭得跟泡浮囊了一样。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伤情？”我蘸了一下她脸上的眼泪塞进果子嘴里，“替我尝尝是不是咸的。”

“喵！”果子气走了。

“才不是呢，我从来都没奢望千允大人能看我一眼，我能看着他就很满足了。我哭是因为……”她话没说完，天界的丧钟敲的席云山都听得清清楚楚，钟鸣三声青鸾长啸，歌澜也应景的哭的越发凶了。

“难道是千允默？”我奇怪道，“你不是说他快醒了吗，怎么突然死了？”

“还不是那个可恶的月离，如果不是因为妖煞侵体，千允大人的心魂也不至于不能归位四散而去。”

“那他死了，席云山的结界是不是就破了？”我抬头看着头顶翻滚的云浪，一点散去的意思都没有。

歌澜抽泣两声道：“你想得美！千允大人早就想过会死于月离手下，所以在结界的封印里注入了两道生魂，只要生魂不毁，就算千允魂灭结界也不会破。如果不是抽魂之术耗损过度，千允又怎么会连区区煞气也抵挡不住，妨碍了心魄归体。”

“我岂不是要在这困一辈子？！千允默也真够拼命的，抽魂之术无异于削骨拔皮，他下这样的血本就为了封印这口破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专门为了封我和果子呢！”

“你这个小妖还值得千允大人亲自封印！”歌澜莫名吃了口酸醋，让我措不及防。我识趣的闭上嘴，一提起千允默她就神志不清，我还是少招惹的好，我拍拍她肩膀：“你节哀。”

我正琢磨着怎么把那两道生魂也灭了，让他死个彻底，歌澜突然冲上来抓住我的手：“妖姬，你是不是我的朋友。”

这个问题把我问得毛骨悚然，我弱弱摇了摇头，歌澜用手包住我的脸，强制停止我摇头的动作：“现在还有一个办法能救千允，就是炼制一颗聚魂珠，在今天日落之前为千允重聚魂魄。”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马上就能炼成了，只差一点点。妖姬，你能帮我吗。”

“千允默的死讯刚传出来没有半日，你的聚魂珠就快炼好了，可见也不是什么多难的法术。我一个小水妖能帮什么忙，我活的年头还没你的零头长。”

“炼制不难，难的是需要一味药引，你能不能帮我……取出不老泉的泉心。”歌澜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保证，我保证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我不要。”我想都不想的拒绝了，歌澜口中的泉心我见到过，生在泉底深处，乍一看不过是颗比珍珠大些的夜明珠，却是整坛泉水的灵源所在，四周遍布水刺，就算是我到了那里也会法术尽失，那水刺灵光的很，专往人身上缠，不扎一身窟窿是取不到泉心的。

“拜托你了妖姬！”歌澜苦苦哀求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报答，也没有理由去救千允默。他杀了妖主，自己为此葬命也是天道，我身为妖族为什么要遭这份罪去救自己的仇人。”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帮我了。”歌澜“哇”的一声，抱着我大哭起来，“那我的千允岂不是没救了！”

我伸手抱了抱她：“我当然不想取，不过我可以……”话到嘴边还没说完，只觉得一把冰凉的锋刃刺入了我的后心，剧痛随之蔓延到全身，甜腥的味道弥漫在口舌之间。

歌澜的声音在我耳侧响起：“我怎么能……让千允魂飞魄散，你不肯帮我取泉心，我只能按照第二个法子，以灵妖之心为引。妖姬，与其前年万年的困在结界里，还不如早日解脱了吧。对不起，来生我一定向你赔罪。”

刀子在我的胸腔一转，便把我的心掏了出去。

“唔！”我闷叫一声双腿无力的软倒在地上，痛的眼前黑漆漆一片，好半天才晕晕乎乎的看到果子“喵！”的一声朝歌澜扑过去，被歌澜一巴掌扇到了一边“呜呜”的爬不起来。

果子……我想叫他一声，却让嘴里漾上来的血呛了回去。

“呸！”我啐出嘴里的血，费劲的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身上的血黏黏的贴着衣服粘在身上，斜目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对我还有残存的愧疚，她红着眼睛滴答滴答的落着泪，但眼泪从来不能激起我的同情之心。

“为什么取我的心。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在背后给我一刀。”

“是你不肯帮我！我不能眼见着千允死。”

“你想要泉心，我可以把你藏在灵虚带你到泉底，去吗。”我伸手去抓她，她向后退了一步，手腕却还是让我紧钳在手里，“不敢去？其实那些水刺也没什么，要不了命，不过就是疼一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走，我带你去！”

“我不要去！”歌澜用力挣开我的手，“千允是被你们妖主所伤，这笔债理应由你们妖族来还，这是天经地义的……天经地义！”

她这话真好笑，我笑道：“凭什么，这叫什么天经地义。他杀妖主的债，又找谁来天经地义。”

歌澜沉声恨道：“妖主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千允替天行道有什么错。”

她将心脏融入掌心的珠子，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巨大的力量将我的心揉捏碾压着，我浑身痛的发抖，泪水因疼痛不受控制的从眼角落下来，那珠子却仿佛得了灵魂一般绽出斑斓的光彩。

我低低笑起来：“我当是什么聚魂珠，原来是妖族的同心丹，哈，哈哈咳。”我抹去嘴边残留的血迹冷眼看着她：“你竟然偷盗妖族的秘法，那你可知用同心丹聚魂续命，须得心甘情愿。”

“什么意思。”

我嗤笑一声，缓缓张开五指，将手虚空地伸向她手里那颗五彩斑斓的珠子：“此心，不甘不愿为人所夺，吾、吾以妖煞诅咒种心之人，日日承受搓骨噬心之苦。”

“你少唬我！就算是妖咒，你不过是只道行尚浅的小妖，只要千允大人醒过来一定能解开，想骗我把心还你，你死心吧！”

“你试试看，他、解不解得开。”我轻轻一笑，目光盯上她，“还有你，你最好祈祷我今日便魂飞魄散，但凡我活着，这一刀我定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妖姬，这些年我也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但是如果非要在你和千允之间选一个……只能对不起你了，为了他我可以背叛任何人任何事。不过就算你还活着，区区一只几百年道行的小水妖又怎么是我的对手。”歌澜拂袖而去。我倒在草地上，感觉到浑身的灵力随着血液流逝到体外，大约用不了多久，我的魂魄也会因无法凝聚四散而去。

我这短短五百年的生命，就要耗尽在这枯燥的结界里。我伸手去找果子，他湿湿凉凉的鼻子蹭过来，用舌头舔干净我脸上的泪珠，贴在我的脸上奶声奶气的“喵喵”叫。

我把手放到他的小脑袋上，却没有力气再去抚摸他：“果子……以后、就没有人给你埋屎了，你、你要自己学着刨坑知不知道。我死了，你一只猫在结界里，会不会很无趣……嗐也不碍事，反正你一天十个时辰都在睡觉……”

“喵~喵~”他的小凉鼻子一下一下顶着我的脸，但我已没有任何力气给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