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瞅着贺其施手里的干粮,下意识舔了下嘴巴。
贺其施见状,将手里的干粮掰了一半,递到小姑娘面前,冲她淡淡一笑,始终没有出声。
她生怕一出口,不远处的左沐昔、谢玉楼熟悉她的声音,认出她来。
身旁的妇人迟疑道:“你说不了话,是不是?”
贺其施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那妇人满眼怜悯,出声道:“我们村就有个哑巴,和你一样,长得真俊,唉,老天给你一样,肯定要拿走一样!”
周围的行人借着火光,打量起贺其施,一脸怜惜。
那个小姑娘突然出声,“哥哥,我叫小草,我们要去甘州,你呢?”
贺其施向西指了指,忍不住多看了小姑娘几眼。
在锦州城外,贺其施收留了个女孩儿,也叫小草,还有个男孩儿,名唤宝财。
回京时,经过蜀州。蜀州商号掌柜赵常发的孩子几年前病死了,夫妻俩收留了小草、宝财,元宵节还托人送来了一封信。
不知道两个孩子有没有长胖些,小草有没有面前这个小姑娘高……
“来,乡党,夜里凉,喝点鱼汤暖暖身子吧!”
戈河一声吆喝,身侧的百姓两眼放光,连连称谢,自觉围了上去。
贺其施回过神,便闻到淡淡的鱼香,手上一暖,发现小草牵住了她的手,满眼殷切,“哥哥,我们一起去吧!”
贺其施只好点点头,跟在了他们一家后面。
每个人得到了半碗鱼汤,喜滋滋喝了起来。
轮到了贺其施,戈河才发现她手上没拿碗。
谢玉楼上前,倚在了贺其施肩膀上,压得贺其施栽了个趔趄。
谢玉楼啧啧出声,“瞧瞧,太瘦了,喏,拿这个碗,多盛些!”话末,将一个黑漆碗塞到了贺其施手里。
贺其施只好接过碗,冲他躬身致谢。
那戈河果真给贺其施盛了一大碗,还有零星鱼肉、青菜。
贺其施已经吃过干粮,看着满满一碗鱼汤,无语望天。
一个赶路的小伙子,吃不饱,睡不安,如果连一碗鱼汤都吃不完,怎么都觉得可疑。
可事实上,她只是一个刚吃过干粮的姑娘家而已!
贺其施端着碗向小草一家行去,准备趁没人发现,倒一半出去。
“喂,你过来坐!”
谢玉楼叫住了贺其施。
贺其施佯装听不见,继续向前行去。
“端碗的小兄弟,等一下!”左沐昔的声音响起。
贺其施步子一滞,欲哭无泪,慢慢转过身,低眉敛首,草草向左沐昔躬身一礼。
“过来坐!”
贺其施磨磨蹭蹭挪到了火边,坐在了左沐昔的斜对面。
春日河畔,夜里一阵风过,渗着凉意。
谢玉楼斜倚在树桩上喝起了酒,望着头顶的月亮,一时兴起,拿起笛子悠悠吹了起来。
笛声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时而激越,众人皆住了声,满脸陶醉。
贺其施忍不住想起去年重生后,第一次在西苑听见谢玉楼、左沐昔琴笛合奏,宛如天籁,那场面令人震撼。
怎么也想不到,当日那个嬉皮笑脸的浪荡公子,原来是个仗义、深情的公子。
一曲毕,谢玉楼也想起了去岁西苑那一幕,凑到左沐昔跟前,满眼好奇。
“说说,去年西苑遇见贺小姐,你那会子是不是就喜欢上她了?”
左沐昔面上一笑,往火堆里扔了根干柴,并不接话。
对面的贺其施听见谢玉楼聊起自己,有些难为情,作势喝起鱼汤。
“你啊你,要改改了!”谢玉楼长叹一声,“你这性子,也就我能受得了,太墨迹。连贺小姐都忍不住,昨日主动亲你了!”
“噗嗤”一声,贺其施一口鱼汤悉数喷到了谢玉楼衣服上,呛得直咳嗽。
谢玉楼瞅着衣衫上的鱼汤,瞬间石化,一脸无语,“我说小兄弟,我好心请你喝鱼汤,还请你烤火,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贺其施张开口,瞬间想起自己是哑巴,又摇了摇头,指了他的衣摆,摇了摇手。
谢玉楼看得一脸懵,摆摆手,“罢了,罢了!”
左沐昔瞅了眼生闷气的谢玉楼,出声道:“想知道我们的事儿?”
谢玉楼一听,瞬间来了精神,瞅着左沐昔,满眼期待。
“她对我来说,最为特别,比夜里的月色还要特别!”
谢玉楼瞅了眼头顶的月亮,满眼不解,“怎么说?”
“月是人间散客,她是人间绝色!”
左沐昔定定瞅着手里的锦帕,喃喃出声。
“什么散客、绝色?”谢玉楼急急追问。
一侧的贺其施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月是人间散客,她是人间绝色!
忍不住抬首望着他,只见他淡然如仙,眉宇之间写满了思念。
他与她,同生共死,相知相惜。
还没离开,便已开始思念!
……
贺其施心里好似吃了蜜一般,躺在一棵树下,瞅着不远处的帐篷,满心的知足。
这一刻,她有些感激上一世的悲惨命运,才让她得以重生,遇见了他。
她直直瞅着不远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一大早,众人起身继续赶路。
翻过一个山头,众人越行越快,步行的速度几乎要赶上左沐昔的马车。
只听得“扑通”一声,小草摔倒在地,痛得哇哇直哭,小草娘满眼惊慌,一把捂住了小草的嘴巴。
戈河骑马行了过来,伸出了手,“来,到马背上来!”
小草爹连忙道谢,将小草扶到了戈河的马背上坐好。
戈河出声问道:“乡党们为何越走越快,孩子腿短,赶不上的!”
小草爹叹了口气,“公子有所不知,前面的山头叫狮子山,那可是吃人不眨眼!”
原来前面的山头窝了一群山匪,打砸抢掠,无恶不作。
当地官府上山剿匪,他们便躲进深林,官兵回去了,他们又出来作恶。
如此反复,当地百姓深受其害,民不聊生。
于是官府和山匪达成共识,每日酉时前经过的百姓、商客一律不准打劫。
当地老百姓都会赶在酉时前经过狮子山。
那小草爹瞅了一眼头顶的天色,安慰道:“放心,我们一定能赶在酉时前,翻过狮子山!”
不到一刻,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大片乌云,将日头遮了个严实。
众人面色越发仓惶,撒着脚丫子跑了起来。
贺其施满眼不解,不就是翻过前面山头嘛,还剩一个时辰,哪怕下着雨,走也走过去了。
可是,到了山脚下,贺其施一看,气极反笑。
只见面前的坡道上全是石头,大坑,难以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