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兔收光时,夜里安静的皇宫忽然间警铃大作。
守夜的卫兵们一时间都振作起来,纷纷全副武装往出事的地方赶,路过宫宇殿门时铁器碰撞的声音惊醒了里面正熟睡的宫人们,不少宫殿都亮起灯。
原本黑暗中的皇宫亮了不少,一时间好不热闹——
坐在皇宫后面罄峦山崖上的人将此刻宫里发生的一切皆收眼底,于此绝美的眉眼间便有了几分笑意。
他看见那处守卫们正在赶去的宗府院,从入夜到现在,他没见有任何人进出过,偏偏里面还是发生了骚乱——说明引起事端的人是宗府院内部的自己人。
宇文椽要他在这山头上好好看着,说是这一夜宗府院警铃会响,有人会来拿回自己的东西,果不其然人来了,他实在好奇到底是谁?
宇文椽独自在宗府院办公一夜,这一宿都快过了,忽然就遭了贼。
贼人目标明确而且身法极快,知道那东西被宇文椽藏了起来,一来也没有偷偷摸摸找东西,蒙了面直接跟他打斗起来。
宇文椽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仓促应对,对方是高手,一上来就过招他肯定是吃亏,过了几招对方都没有得逞,毕竟贼人要偷的东西被他藏着了,两人便暂时停了下来。
宇文椽稍作调整,待气息顺畅了才说话,一张嘴便是:“你要的东西是不是这个?”
他从自己身上拿出不久前才给月川看过的花饰,眼睑微虚着含笑看着对方,全然一副得意样。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个女的,如果猜测得不错,他甚至能知道这人是谁。
那人一身深色劲装,腰身挺拔纤细,刻意蒙了脸,看着宇文椽拿出的东西眼前一亮。
“看来是这个,就知道你会来拿这东西。”宇文椽说完,将花饰收回掌心,背在身后防备着,他是习文的,以他的入门级功夫,肯定不是此人的对手,对方要是想抢,自己肯定守不住。
他致力于查案,定是会触及那些人的逆鳞,可是,“本公子现在还没有查到什么能威胁到荐将军的地方,不至于派你来杀我吧?赋光姑娘。”
宇文椽叫她赋光,那人也没反驳,可以说是默认了,她说:“你知道我会来?”
“倒不如说我一直在等着。”
宇文椽阅女无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多是那种娇媚劲的,见着眼前这位他倒觉着新鲜。
那人控着嗓,掩饰了自己原本的声音,对他冷漠道:“我的东西,自然是要拿回来,你近日处处都在刻意告诉别人自己有这东西,不就是为了把我引出来?”
“哈哈,没想到我这点小心思已被姑娘察觉,看来你果然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他直言不讳,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想来赋光姑娘心冷手狠,当年才一个几岁的小孩,竟也敢下得了手杀惠天,稀奇的是姑娘这般绝情,却是个念旧的人,心心念念着这么个小物。”
赋光没他这样的闲情逸同他鬼扯致,“交出来。”
宇文椽不急不慌,当着她的面将手里的东西放进衣服的暗兜里:“偏偏这是查案的关键证物,姑娘来要,我却不能给。”
听到这话赋光眼中闪过一瞬杀意,寒光仿佛能在他身上戳几个洞,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是森森寒气:“要杀你并不难,但你可以选择老实交给我。”
“如果我不呢?”
赋光将手里的冷剑举起来直对他:“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宇文椽看着泛着寒光的剑头一时竟耍兴大起,不知死活调戏她:“为什么?难道我和你杀过的人不一样,有选择不死的权利?”
他这样说显得脸皮颇厚,就差问别人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你想死的话可以继续说。”赋光显得很不耐烦,已经握紧放在身侧的短剑,凌厉剑光闪过宇文椽的眼,晃得他一阵眼花。
“我不想死,也不会死。”当眼不再昏花时,宇文椽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仍旧是痞坏的嘿笑。
他话语才落,赋光瞬间闪到面前,凌厉的攻势招招致命,没有任何留情。
霎时宇文椽一个侧身躲过她的致命一击,没有片刻喘息,又被攻将过来......
最后宇文椽闪躲得急迫,重心不稳跌到了地上,反应过来时赋光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颈上。
寒剑没有半分犹豫,剑头已经插进皮肉里,登时宇文椽的脖颈便留了一道血痕。
“交出来。”
宇文椽作死地伸指将剑柄推离一些,又被她将剑头向前抵近一些,他便停了手上动作,说:“赋光姑娘手狠,大可直接杀了我拿东西,何必留我一条命。”
“你再多废话,我很可能会心狠杀了你。”
“早知道姑娘今晚回来,我便早早在宗府院外安排了一圈精锐士兵守卫着,可惜再精锐的士兵,都不及赋光姑娘的身手,连人已经进来了都不知道。”
“......”
“我在想,这小东西对姑娘来说一定很重要,所以近日我总是刻意拿出来给人看,你一直在暗处监视着我,一定会发现它,你发现了它,就会来拿回。”
“你这点小聪明不足以保住自己的命。”
宇文椽咯咯笑一阵,才又不知死活地道:“给自己保命,倒用不到小聪明,只要稍微拖点时间就够了。”
他才说完,门外忽然灯火闪烁,混着脚步声和铁器碰撞的声音,霎时便出现了许多人。
门被粗鲁地踹开,赋光看见来的一众卫兵便皱起眉,将剑又朝宇文椽抵近半寸,宇文椽吃痛,稍稍朝后仰去。
“大人,属下救驾来迟......”守卫头领见状不敢冒然闯进来,只呆在门外跪地道。
听得宇文椽直想翻白眼,人都还没救到,怎么就救驾来迟了?
但碍于有美人在场,宇文椽还是保持住了风度,“无妨,大家都莫要轻举妄动。”
赋光动作极快,趁着宇文椽说话的空当一瞬间逼近他身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把他衣服里的小花饰拿到了手里。
“大人!”侍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都惊呼着出声,生怕宇文大人有什么差池。
宇文椽淡然一笑,甚至还淡定的夸她:“赋光姑娘好身手!”
“今日我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先放过你。”赋光不解宇文椽所谓的风情,当下并不想多理会他,抬头看了看上方房梁柱子,临走之前转头回来对他说,“以后你最好小心。”
赋光阴恻恻说完,下一刻就纵身跳到梁上,黑衣融进了黑暗中,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
“放过我,现在得要本公子放过你才行......”宇文椽看着她离开兀自喃喃,然后向外面的人下令,“把她抓住,别让她跑了。”
他追查这些所谓暗处的人这么久,如今好容易诓出一个,却是连面目都没见着,怎能轻易让她给跑了?
宇文椽话令一出,瞬间从守卫中跳出几个武艺高超的武士,向赋光离开的方向追去,对她进行三面夹击,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赋光瞬时加快脚上的速度想甩开这些人,却是几个回合下来也没能离开,没想到这么难缠。
看见正前方已经有人等候多时,四面受围,她正准备转变方向从几人的斜方空隙处脱身......
“呃......”赋光闷哼一声,吃痛地紧锁眉头,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臂已经被箭头刺穿,鲜血瞬间浸透衣袖,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手臂上的箭柄刺穿得很深,可见放箭之人没有半分手软,没有半点平时怜香惜玉的做派——
不远处,宇文椽缓缓放下举着的箭弓,对她“柔情”一笑,那眼神就似看自己的宠物一般。
赋光为自己点了心脉上的穴位,防止等下失血过多,而那些追击她的武士已逼近身前。
她受伤体力不支,和这些人过了两招就被打下房顶,然后瞬间被在地面上等候多时的卫兵们围了一圈。
人群中上来几人擒住双臂将她架起来,这些人手法粗鲁,死力抓着她手臂上受伤的地方,登时疼得赋光冷汗直流,偏偏她面色上没有一点要服软的意思。
宇文椽穿过人群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低头含笑看她:“赋光姑娘对我的箭法可还满意?”
赋光冷哼一声,道:“公子好箭法,却不像人们口中说的那样‘温柔’。”
“平日里和好友们比射箭时我可是战绩最差的一个,好巧今日遇到赋光姑娘,箭法就进步神速了。”宇文椽一边说笑着,一边将她抢去的东西拿了回来。
东西收了回来,他的手又再次伸近——“让我看看你的真容。”
“......”赋光将头转向一旁,反抗着不让他的揭开面纱。
宇文椽的手渐渐接近了她面上蒙着的黑纱。
手还没真正接近,他忽然间感到自己的手掌心一阵刺痒,下一刻就头晕目眩起来。
身边的侍卫忙上前扶住宇文椽,他才不至于摔地上,低头一看才发现,此刻他的手心呈现一团黑色——“你对我使毒?”
“宇文公子对我的针法可还满意?”
“赋光姑娘果然手法高,我倒还没算到这一茬。”宇文椽说得淡定,其实额头上已经浸出冷汗,手也抖个不停。
难得他这一次能意识到官场险恶,敢在这样一个处处危险的官场做事,只需稍稍错一步,就是丢命。
“曾经有无数想和将军抗衡的人,你和他们的下场并无不同。”
宇文椽顶着毒针带来的痛苦,仍不忘记说轻挑话:“看样子赋光姑娘很爱自己的将军。”
“......”冷情的女子一时无言,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
宇文椽见她那样,觉得她总算有了点人情味,便说:“看样子你仰慕的将军对你不甚贴心啊,当年应该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吧,怎的如今成了这样狠绝的人?”
据他所知,荐寄锡手下的人都是这样,无情、狠绝,所有人都誓死效忠,可以为了荐寄锡的命令做任何事,他宇文椽触犯了荐家人的利益,那时候这些人就是送他上黄泉路的人,包括眼前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