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轻笑,缥缈中带着三分嘲讽三分不屑还有四分寒意。
平头在温研的匕首底下,只要她用力往下一按,他的后脑勺就会被刺个对穿。
小喽啰们面面相觑,觉得这温家三小姐莫不是被吓疯了。
就连夏彤也以为温研疯了。
“杀人是要坐牢的。”一个小喽啰弱弱地说了一句。
温研笑了,嘲讽之极:“这会儿知道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了?那你没看出来我在正当防卫?”
小喽啰一脸尴尬。
平头有话想说,可他现在根本不敢松口。
一个身穿黑衣脸上戴着金属面具的男子悄无声息地从酒吧大门的方向潜行进来,隐藏在黑暗中,看到了这个场景。
他脚步一顿,迟疑了一瞬,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温研看了过来。
他在暗处,温研在明处,没有一个歹徒发现他,他却觉得她已经看见他了。
不只看到他了,她还做了个手势。
看上去像是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指,却是他们家标准的行动信号。
面具男子眼神一凝,行动了。
只听砰砰接连两声闷响,两道白烟在大厅里升腾而起。
歹徒和夏彤,一个接一个,全被迷晕在地上。
温研在看见白烟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
几个戴着防毒口罩的黑衣人飞快地冲了进来。
面具男子最后才走出来。
他是唯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黑色的金属面具的花纹繁复独特,充满了古典的韵味,把他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郗景宁走进来之后,审视的视线就没有从温研身上移开。
他走到她面前。
“温家三小姐温妍?”
温研若无其事地把匕首扔在地上,屏着呼吸点了点头。
郗景宁递给她一个小巧的防毒过滤口罩。
温研戴上口罩,呼吸顺畅了,把地上那幅破损严重的画捡了起来。
郗景宁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这张画是赝品,破成这样,不值钱,不用捡。”
温研不只把画捡起来了,还拍了拍上面的灰,才卷起来。
“郗家分家的人,名字?”
“认得出我的面具?”郗景宁好奇地打量着她,“我叫郗景宁。我怎么感觉,就算我们不来救你,你也能脱身?”
温研道:“脱身不代表把事情彻底解决。”
“什么意思?”
温研用下巴指了指被捆成粽子的一众歹徒:“我哥还在他们手里,问出地点,救人,救出之后送到训练营去戒赌,戒不成功不许出来。把我妈送到熙和医院去,不用管她,让她自然醒。还有,一会儿带人去把他们的赌窝端了。”
郗景宁:“……。”
这还给他安排上任务了?
真不客气!
她谁啊?
郗家身份比他高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啊,全都姓郗,没她啊!
见他愣着,温研便沉默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她的五官原本是柔和的美,但这会儿,黑色的防毒面具给她的脸生生添了几分强硬的气息,冷色调的灯光笼罩在她身上,她精致的眉眼被灯光映得深邃又立体,平白生出几分英飒的味道来。
她的眼神很平静,郗景宁却从中看出了一种和她的年龄不相符的威仪。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应道:“哦。”
说完,他愣住了:他刚才是被她身上的气势给压住了?
郗景宁心里的疑惑飙升:“不是。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凭什么按照你说的去做?”
温妍家只是嘉洲这个千万人口大都市中的一个排不上号的中等豪门的旁支,谈不上有势力,就算温妍命好嫁进了湛家,湛家跟他们郗家也没有什么过密的关系啊。
如果说,温妍靠命好成了湛家的少奶奶,那她能劳动他们郗家的老夫人,又是靠的什么呢?
他们郗家,低调而神秘,绵延富贵上千年。
“怎么,你奶奶没嘱咐你听我的吩咐?”温研美丽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
郗景宁装傻:“你还知道老太太是我奶奶?”
温研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郗家人的基因被她改造过,高挑貌美还长寿,如果这位没长歪,那面具之下,会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
郗家人还很聪明。
郗景宁被她这眼神看得有点儿莫名心虚。
温研又问:“你奶奶还嘱咐你什么了?”
“让我带你回我家。”
“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三十七。”
时间还早。温研便说道:“先去你家,你的车呢?”
郗景宁后退了一步,侧身,头微微低着,做了个绅士的请的手势。
温研把被他嫌弃的画递给他,让他好生拿着。
她迈开修长笔直的腿,往酒吧外走去。
她将将过肩的头发有点儿乱,米色衬衣的下摆一半扎在黑色的九分裤里、一半垂在外面,衣服和裤子上蹭了些许铁锈和白灰,脏得很明显,她却丝毫没有在意,步伐坚定优美,气场惊人。
郗景宁抱着幅假画,呆立了片刻:
她是当真把他当小弟使唤啊!
酒吧后门外是独立的小院儿,小院儿外是一条巷子,路灯全都罢工了,只有一点从两边建筑里面透出来的光照明,光线不太好。
郗景宁的车就停在这条巷子中。
上车之后,他摘了面具和口罩,露出一张温研意料之中的俊脸来。
他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本来还想探探消息的,电话那头的人却没给他机会。
他心里的疑惑更盛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温研悠悠说道:“郗家家规第一条:慎问,慎言,慎行。”
郗景宁:“……。”
她居然还知道他们郗家的家规!
他悻悻地把视线转向了车窗之外。
眼不见为净。
郗景宁家的宅子和湛家的宅子出乎意料地近,都是湖边庄园别墅,相隔不过五公里。
到达郗景宁家,郗家本家的老夫人、也就是温研打电话求助的那位温和又慈祥的老太太,已经从千里之外抵达了。
八十几岁的老夫人满头银丝,保养得极好,单看脸顶多五十几岁,白净红润的脸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美貌。
她怔怔地看着向她走过来的温研,脸上难得地闪过一道迷茫。
和她一同抵达的,还有她的孙子、郗家现任家主郗邵天。
两人都站在门口迎接温研。
同样的毕恭毕敬当中掺杂着同样的迷茫和困惑。
温研问郗老夫人:“你怎么也跟着来了?不嫌折腾?”
“奶奶不放心,一定要亲自来看看。”郗邵天温言细语地解释道。
他和堂弟郗景宁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更英俊一些,年龄也长了几岁,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又继承了家业,看上去比郗景宁稳重得多。
郗景宁看着这阵仗,心里突兀地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