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彧的卧室是带书房衣帽间和卫生间浴室的套房，由几个宽敞的房间组成，但床，只有一张。

睡一张床是不可能的。

让她睡沙发或者地板也是不可能的。

温研觑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

湛彧在洗澡。

她已经洗过了，穿着一套崭新的保守风格的长袖长裤睡衣——都是之前温妍准备的，假结婚而已，不能穿得太吸引人了。

屋子里常年恒温，这样穿着也不热。

湛彧从卫生间出来，带着氤氲的水汽，也穿着长款的睡衣睡裤，身上白皙的皮肤因为热气微微泛红，眼睛周围的症状没有丝毫好转。

那是郗家特制的药粉，配方还是很多年前温研给的，外面的药没有对症的特效，三两天治不好。

湛彧的相貌极好，眼上的伤显得颇为突兀，破坏了美感，就好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突然有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瑕疵。

但他似乎并没有在意，也没有要在温研面前表现出完美形象来的想法。

他用浅淡的眼神看了温研一眼，言简意赅地说道：“你睡床，我在书房打地铺。”

温研眉头轻轻一跳：上道！

他从储物柜里拿出露营包来，在书房里撑了个帐篷，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在野外露营过无数次般的熟练。

卧室和书房之间是一堵书墙隔断，两边的动静能很清晰地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何况，这个身体经过温研灵力的温养，听力极好。

这种感觉，很陌生。

倒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温研闭上了眼睛，说是睡觉，但并没有睡实。

夜半时分，窗外传来轻微的动静。

温研睁开眼睛：来了！

她一动不动，闭上眼睛，继续躺在床上装睡，。

湛彧那边没动静，只有匀称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窗玻璃上传来轻轻的叩窗声。

窗帘拉上了，遮光窗帘，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但温研知道，外面有人。

郗邵天按照她的指示，安排的体型跟她极为相似的替身。

叩窗声惊醒了睡得也不深的湛彧。

温研听见他从帐篷里出来，往窗户边跑。赤脚，脚步声刻意压低了。

紧接着，拉开窗帘的声音传来，窗户也开了，破空声传来，有东西落在了书房的地板上，发出不太响亮的咚地一声。

再之后，温研知道，湛彧再次从窗户追了出去。

她不慌不忙地从床上爬起来。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墙角的小夜灯亮着，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温研穿上拖鞋，走到书房，站在洞开的窗户边上往外看。

湛彧正在草坪上跑，那个方向正是她昨晚上离去的方向。

今晚，那个方向的鸟儿也被惊了起来，扑棱着翅膀窜进被光亮映照成了雾色的夜空。

湛彧没有像昨晚那样停住脚步，他一个急转身，往停车场跑。

温研站的这个位置看不到停车场，但她能听见引擎传来的声音。

她嘴角微微一勾，借着外面照射进来的灯光和月光看了眼孤零零地落在地板上的解药。

一枚黑色的去头袖箭上，绑着的一个塑料小瓶，小瓶里，就是湛彧眼睛上能用的特效药。

她这个人，向来喜欢美丽的东西，这个药，就是她对湛彧美丽皮相的尊重——要是外面的药效果不好，湛彧的眼睛周围留下了难看的疤，那就太毁艺术品了。

温研惬意地打了个哈欠，捡起地上的袖箭和药瓶，回去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等湛彧回来。

南湖别墅区，嘉洲市内最为高级的庄园式临湖别墅，住在这里面的人都不是寻常富人，都很注重隐私，出了自家宅院大门，除了作为公共区域的湖边和小区外墙，没有任何监控设备。

让他找去吧！

湛彧开着车出了宅院门，就失去了追踪的方向。

他今天太忙了，更加没有料到偷画小贼今晚会再来一次，没有来得及让人在外面布置隐藏监控设备。

湛彧狠狠地踩下刹车，懊恼地砸了一下方向盘，眼睛里一道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身上的戾气比白天面对解筱敏的时候更为深重。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他打了个电话，声音很冷：“琪一，我要南湖别墅区外围的所有治安监控录像。”

这个点儿，正是黑客岑琪一精神最好的时候，他都是下午起床天亮睡觉。

下午，温研在网吧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刚起床没一会儿。

“好，我拿到之后发您手机里。”

岑琪一没问湛彧怎么大半夜不睡觉，大半夜不睡觉不是很正常么？

他也没问湛彧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他是湛彧的下属，按照他的吩咐做事就可以了。

湛彧又在外面坐了会儿，才准备回去。

脚踏在油门上，他才发现，他还光着脚，脚上还沾着泥土和草屑。

他眉头微微一皱，没有理会，光着脚把车开了回去。

他在楼下洗了脚，穿了拖鞋，上楼，回到卧室。

书房的窗户依然洞开着，夜风带着室外的热气往屋子里灌，窗帘被风吹动，在风里摇曳。

屋子里很安静，灯依然没有开。

但湛彧敏锐地发现，屋子里有人！

借着沙发旁小夜灯的荧荧灯光，他看到温研坐在沙发上，听到他回来的动静，转头看他。

啪地一声。

他把书房那边的灯打开了。

温研发现，湛彧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身上那种孤寒的味道像是又深了一层似的，眼睛也像是淬了冰，眼神很冷，像是一头带着危险气息的猛兽。

要是换一个人，恐怕连话都不敢跟他说了。

温研心里带着几分玩味，打量了湛彧一眼，平静把袖箭递了过去。

“我听到响动，惊醒了，起床就发现你不见了，还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湛彧接过袖箭和药瓶子，攥在手里，紧紧地盯着她：“你为什么不开灯？”

温研答非所问，像是提醒似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药瓶子上面有字条。”

湛彧一愣，赶紧把药瓶子拿起来看。

温研惊讶地发现，他的手居然在颤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难以形容。

但在看到药瓶子上的字之后，他所有的这些表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刚才他进门的时候的孤寒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