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蛇首轰然倒下，冰凉的鲜血从蛇口中流出。猩红的蛇眸褪去狰狞，仍旧执拗地看着那幅碎裂的壁画。

打了这么久的烛阴就这么简单地死了？余问简直不敢相信。不是吧……

说是人杀了蛇，倒不如说，更像是那条蛇主动撞上来求死的。

他这个离得远的人都看出来了，思卿这个近距离交手的，自然更加清楚。烛阴根本没有下力气咬他，就好像是要借他的剑寻死一般。

手臂上的伤看着吓人，不过都是皮外伤。

思卿看了看还在不远处怔愣的人，忍不住柔和了眼眸。平日里看着一点情面不留，其实那颗心再柔软不过。

他扒开蛇口，抽出手臂，忍不住轻嘶了一声。伤的是不重，疼还是疼的。尤其是蛇涎本来就含点毒素。

不过……

他看了看手臂的伤口，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烛阴。

就在这时，一只手托住了他的手臂，怪道：“咦？好像没毒？”

虽然有些诧异，但没毒总比有毒好。

“伤口也不算深，胳膊保住了。”余问道：“安心了，安心了。人呀，年纪越大，越见不得什么伤感的场景了。”

他这话看似是在对思卿说，却又足以让顾青青听见。

思卿收回手臂，看着缓缓走过来的人，唇角微扬。

另一边，祭坛上的打斗也进入尾声，南疆石家的刀客身中数剑，摇摇欲坠。鲜血染透黑衣，滴落石台。

蛊师召唤出的蛊虫只能围困林青云和杜玉衡两人，却不敢过分靠近。见刀客即将支撑不住，蛊师轻拍铜蛇。只听咯噔一声响，他脚下的石砖突然下陷。

林青云和杜玉衡两人明白他是要趁机逃走。杜玉衡立即飞身去拦，但先前围在祭坛四周的蛊虫瞬间堵住洞口。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洞口已经关闭。

还未等他去试探机关，只听林青云大喝一声：“走！”

杜玉衡下意识翻身跃出。身后砰然一声，随后耳边嗖嗖几声利响。再回头，祭台上只剩一滩血色狼藉。

林青云脸色难看，黑雾凝聚一团，而后轰然散去。

就在此时，整个殿室忽然晃动起来。先前随着石柱的崩塌，已经掉落了许多碎石的殿角更是轰然塌下。

“这也太不结实了点吧？！”余问一边躲着碎石，一边吐槽：“倒了根柱子，就榻成这样？”

林青云从祭台上跃下，无语道：“是凶手开了机关。”

“人跑了？”

“跑了。”

“这都能让人跑？”

林青云白了余问一眼：“你去试试。”

余问揉揉鼻头，道：“算了，我最讨厌虫子。”

林青云不跟他废话，视线扫过思卿的胳膊，问：“怎么回事？”

“那条蛇咬的。”余问道：“不过没什么事，那条蛇没毒。”

“没毒？”林青云看向碎石堆中的烛阴，上前查看蛇牙，银针拭过，一片漆黑。他将银针拿到众人面前，尤其是在余问面前，特意晃了晃，道：“这叫没毒？”

余问又不是大夫，随身带着测毒的针，摊手道：“你看伤口喽。”

思卿亮出伤口，林青云打眼一看，确实没有中毒迹象。不过，眼下也不是想原因的时候。碎石还在掉落，门外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要紧事是赶紧出去，顺便将外面的人一起带出去。

“先出去再说。”林青云道。

先一步到门边的余问拉了拉石门旁的灯盏，石门纹丝不动。

“卡死了。”

众人又看向在祭台上检查机关的杜玉衡，却见他也摇了摇头。石门卡死，机关也没有找到，还有哪里能够出去？

碎石越落越多。忽然，角落的碎石堆崩塌。巨大的蛇首缓缓昂起，众人戒备地看着角落。烛阴猩红的蛇眸扫过殿室，最终看向思卿。

低沉的吼声传来，却没有半分威胁的意思，倒向是在催促着告知着什么。

“这怪物像是想告诉你什么？”余问摸了摸下巴道。

思卿眼神微闪，走上前，伸出手臂。蛇信吐出，舔了一口伤口处的血液。烛阴再次低吼一声，转头朝祭坛上的铜蛇游去。

烛阴将蛇首贴上铜蛇的蛇首，淡淡的红光闪过，铜蛇轰然打开。烛阴又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思卿，摆尾钻进铜蛇。

“这意思是让我们跟上？”余问讶然道：“这蛇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他们捅了它，它居然还带他们出去？

“应该是。”林青云道。

“不会是要把我们带进老巢当储备粮吧？”余问胡乱猜测道。

“有可能，你先留在这，等我们探路。”林青云说着，追上前面顾青青和思卿的身影。

余问又不傻，这里马上就塌了，等什么？等着碎石浴？

众人跟着烛阴，顺着洞口跃下。还未落地，便听见上面碎石砸中铜蛇的声音。

“好险，幸好下来的快。”最后一个跃下的余问庆幸道。

抬眼一看，四周竟然不是一片黑暗。顶上镶嵌的夜明珠和地上的萤石交相辉映，淡黄色的光映亮巨大的洞窟。

“这是司南为我建的。”

虚弱的女子声音响起。众人猛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巨大的蛇首倚靠在石壁上，猩红的眼睛在荧光中染上一层朦胧。

“你会说话？”藏不住话的余问惊讶道。

不仅他，所有人都很震惊。

“我是烛阴血脉。”烛阴没有多说，只解释了这么一句，然后看向众人的身后，道：“顺着前面的洞口，可以到蛇穴，出了蛇穴，就能重新回到上面。”

幽深不见尽头的甬道中，隐隐有微光映出。

“多谢。”

思卿向它行了个拜礼，提剑率先走入甬道。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很多疑问，但这些都并不是他们需要过问的。无论是烛阴的来历，亦或是那个它口中所称的司南。

蛊师已经离开这里，而它只是被蛊师操纵的牺牲品。

只是——

“就这样放它在这里？”林青云问：“它体内的傀儡蛊并没有驱除。”

“什么都不用做。”思卿道：“它已经快要死了。”

“可看着不太像。”林青云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有些奇怪。

“它虽然是烛阴血脉，但无法说话，只有在快要死亡的时候，才能开口。”思卿道。

顾青青抬头看着走在前方的高大身影，视线落在他染血的手臂上。

那身影仿若有所察觉，微微停滞一瞬。片刻后，半身隐入阴影。

脚步声复又响起，幽光映在面具后的双眸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