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白泽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准备玩游戏,手机掏出来那一刻忽然良心发现觉得把苏忆北一个人晾旁边不太合适,随口问道:“你和顾小白刚在屋里聊什么呢?”
苏忆北跟让人踩着尾巴似的心里一紧,耳尖瞬间红透了:“没……没什么。”
白泽掀了下眼皮,无意间发现她眼眶红着顿时一惊:“你是哭了么?和顾小白吵架了?”
苏忆北抿着嘴低下头:“没有……”
她想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对了,你说队长这么晚找顾思南出去会有什么事儿啊。”
白泽游戏不知是不是打到了关键处,蹙了下眉:“能有什么事儿,你看看对阵表就知道了。”
苏忆北听闻一愣,站起来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顾思南枕头下看见露出来的半边对阵表。
她抓起来把印着顾思所在级别的两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接着“呼啦”一合转眼扔在了床头柜上,心往下沉了沉:“我去!该不会是要他让比赛吧。”
白泽眉头锁得更深,手里动作没停,“老师下午和队长说这事儿的时候,我刚好在旁边听见了。老师的意思是让顾小白弃权,毕竟谁看都觉得他俩技术差不多但是队长发挥比顾小白稳。”
苏忆北咬了下手指,很想反驳说其实顾小白也挺稳的,不过一想对比对象是队长,再喜欢顾思南也不得不承认现实。
“那队长怎么说的?”
白泽有些不确定,“队长那会儿嘴上说知道了,但我觉得他心里没同意这事儿。”
苏忆北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哎呀!”白泽游戏操作失误让人打了。
他砸吧两下嘴,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给苏忆北解释,“怎么说呢?我是觉得队长是想瞒着老师给顾小白个机会,要不然当时就能把顾小白叫过去,哪用得着这大晚上的单独把他叫出去。”
“真的?”
白泽摇头,“都是我瞎猜的,没什么依据。可能队长这会儿把顾小白叫出去说的也不是比赛的事儿。”
苏忆北顿时泄气,白了眼白泽。后者无辜摊手,拿起手机接着玩。
两个人彻底没话说了,倒是手机里游戏的背景音伴随着窗外风过树叶的声音吵吵闹闹响个不停。
苏忆北坐回窗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发呆发了好一会儿有点犯困,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你说要是真让顾思南让比赛他能同意么?”
白泽手里动作停了一下,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幽幽吱声:“难说,顾小白那人我打小就弄不清他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说到这儿,苏忆北忽然来了兴趣,“他小时候什么样啊?”
白泽嘿嘿一笑,故意逗她:“怎么着啊?喜欢顾小白?对他这么感兴趣?”
苏忆北耳尖一竖立刻精神了,连忙矢口否认:“没有,你别多想,就是说到这儿了我随便问问。”
她眼睛睁得浑圆,生怕白泽不相信似的。
白泽笑得更开:“行了,别装了。你喜欢他那点事儿,涵涵之前早给我说了。要不然你以为上次顾小白生病,我怎么就给你喊过去没喊别人。”
“我……算了……”白泽太过知根知底,她是长几张嘴也狡辩不清,干脆放弃反抗默认了。
白泽倒是十分理解,看她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转而安慰:“你放心,你喜欢他这事儿我没告诉过他。我也是真服你了,之前不说什么,他现在都和秦静分半年了,你还能憋着不说。”
说起来简单,万一被拒绝了后悔都来不及。
苏忆北摸低下头撇了撇嘴。
她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往白泽那儿看了一眼:“那你觉得他知道我喜欢他么?”
语气诚恳又事关感情,还要顾及苏忆北那点所剩无几的可怜的少女心。白泽不忍心敷衍,再三斟酌才谨慎回答:“我觉得吧,一个人对别人喜不喜欢自己是有感觉的,当初我敢和涵涵表白也是差不多摸清了她是不是喜欢我的。顾小白情商是低了点儿,不过他能感觉到乔儿还有别的女生对他的心思证明他也不是个傻子。所以你对他的喜欢,就算你隐藏的再好他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的。”
苏忆北心脏忽然跳的很快,脑中却愈发想不明白:“如果他真的感觉到了,为什么不像躲着乔儿一样躲着我,也没有挑明说出来?”
“很简单。”短短一瞬间,白泽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要么没有你喜欢他那样喜欢你,要么和你一样害怕失去。”
相隔不远的房间里亮起了灯。
陆遇卿进屋后扬扬下巴示意顾思南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随即自己拉开另一把椅子坐在了顾思南对面。
手边的矮几上放了本看了无数次边角发皱的对阵表,两人坐下后几乎同时扫了一眼。
陆遇卿沉吟片刻:“这么晚喊你过来是想和你说一下明天比赛的事。”
顾思南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盯着手指头看:“我知道,明天第一场比赛我们两个就会遇上。”
比赛是淘汰制,每个级别的比赛分为上下半场,决赛的两名选手分别是上下半场的最后胜者。
这次比赛老师为了保个第一,让陆遇卿和顾思南报了同一个级别的比赛,以为能运气好点两个人分在上下半场,发挥好了在决赛时遇上,结果两个人同时被分在上半场。
两人实力相当在半决赛遇上了,但进决赛只能有一个。
陆遇卿拿过矮几上的对阵表窝成个筒状握在手里:“你打了这么多年比赛肯定知道,这种情况一般都会……”
顾思南早料到会是如此,从容把话接了过去,“让我们之中一人直接弃权,另外一个节省体力用最好的状态进决赛。”
他目光瞥向陆遇卿手里的对阵表:“你这么晚叫我来,就是和我商量让比赛的事吧。”
陆遇卿默认。
顾思南头也不抬:“那老师什么意思?”
“老师是想让我们俩自己决定。”
顾思南不信,这才狐疑看他一眼:“老师真是这么说的?”
陆遇卿摘下眼镜闭着眼揉了揉眉心,淡淡应了声:“嗯。决赛的对手很有可能是去年省队退下来的那个,就是把你打下去那个,你要是想打我可以让,你不用有压力。”
顾思南敏锐察觉到什么:“队长,明天的比赛,我……”
走廊忽然传来喧闹声离门口越来越近,他下意识闭了嘴。
果然房门被敲响,严浩在外边问:“陆遇卿,你回来了么?”
他和陆遇卿一届,两人进队不过隔了一两天,年龄还比陆遇卿大点儿,反正从来不屑喊陆遇卿队长。
陆遇卿应了声,戴上眼镜深深看了顾思南眼后才起来去开门。
知道门口是严浩,陆遇卿直接堵在门口根本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你这会儿找我有什么事儿?”
严浩站在门口揉着肩:“你说这苏忆北像话嘛!都一个队的我不过就因为比赛的事儿和她理论了几句,结果她不知道认识的哪个学校的学生说是她师兄,二话不说上来把我打了。你好歹是队长,队里人比赛期间找事儿,找的还是学长的,不管能行么?”
严浩这人爱面子心眼也小,在走廊里让沈煜整了那么一式,横竖咽不下这口气,仍惦记着让陆遇卿好好治治苏忆北这茬。
这种事儿可大可小,主要看严重性。陆遇卿心知严浩是个无事生非的主,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问清楚才行:“你们怎么吵起来的?”
严浩眼珠子一转,开始叭叭:“还不是下午团体品势那事儿,咱小学妹本来就因为打错打错动作够难受的了,人家第一次参加比赛,紧张点不是正常么,苏忆北下来硬是给人说哭了。光这也算了,我晚上和乔儿他们回来时候刚好在走廊里碰见她,结果她又给人没完没了说一顿,好不容易劝住了,又让她给说哭了。你说她一输了比赛的哪来的脸说别人啊?这队里今天没进前八跟没她责任样的……”
顾思南坐在屋里听着,闭了闭眼没吭声。
陆遇卿将信将疑看着严浩。
严浩浑然不觉,说得越发起劲:“我劝了她两句,让她理解理解小学妹,结果丫儿还不乐意了,连我这个学长一起怼,怼着怼着她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师兄直接给我推地上了。陆遇卿,我可是想着队里比赛才没和那人动手,你看着办吧。”
两人相处三年,严浩什么德行陆遇卿心里清楚的很,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他轻轻点头,后退一步准备关门,“行,我知道了。”
严浩这会儿反应倒出奇的快,迅速抬手挡在门前:“看你这意思,是不打算管了?”
陆遇卿低头看他,声音和往常一样没什么情绪:“团体没打好本来就是乔儿的错,苏忆北教了她那么长时间,作为学姐说她两句有什么不行?还有,队里人发生口角很正常,我这次管了以后别人再吵起来我管不管、怎么管?至于你说的她那个师兄,你要是明天比赛之前能把人找出来,这事儿我保证管,你找不出来的话,我哪知道是不是你编出来的这么个人?”
严浩急了,“编?老子至于么!关平他们几个也看见了。”
陆遇卿心里不耐,面上没表现出来,“那你先回去吧,让他们几个来和我说。”
顾思南这回没忍住,哼笑了声。
严浩听见动静,顺着门缝往里瞅。一看是顾思南,当下更不爽了,阴阳怪调的给他打招呼,“呦,这不顾思南么?这大晚上的挺巧啊。”
顾思南知道藏不住,也没打算藏,站起来往门口走,“队长说找我有事儿,揪过来随便聊了两句。对了,你和苏忆北吵得好像挺厉害?”
他没什么表情,严浩不懂他话里意思,模模糊糊“嗯”了声,“跟你有关系?你们俩天天一起训练还有一腿了?提她你问,提你她急,刚在走廊里提了你句……”
顾思南眯了眯眼。
严浩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刻转了话题:“管好你自己得了。”
顾思南笑了笑:“她就这脾气,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就行。”
严浩一愣,摸不清顾思南今天唱的是哪出了。平常俩人根本对不上话,任他冷嘲热讽,顾思南不为所动。今天这姓顾的是转了性了,不但主动接话居然还心平气和的劝他。
顾思南倒没想那么多,绕过陆遇卿出门,经过门口时肩膀迎面狠撞了严浩一下。
他比严浩高一头,看着瘦弱其实比严浩结实不少,这一撞给严浩撞的猛一踉跄。撞完居然还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笑了下,“对不起啊,一不小心没站稳。”
严浩再傻也知道他是故意的,气得上头,“你放屁!”
说完上前一步想找顾思南的事儿。
顾思南静静站在那儿看着他,脸上没了表情,湛黑的眼睛却如两处寒潭样冷的不带点温度。
走廊里的灯忽然闪了一下,光线开始变得黯淡。
陆遇卿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推推眼镜轻咳了声。
顾思南反应过来,眨了下眼转向陆遇卿,“队长,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
陆遇卿一愣,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明天比赛的事儿你想好了?”
顾思南点头,“嗯,想好了。”
走廊里电压突然不稳,头顶的灯接连好几盏闪烁不停。光线明了又暗,终于“嘭”一声,陆遇卿房间门口那站灯受不住电压浮动烧坏了。
气氛变得莫名压抑,走廊里静得似乎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陆遇卿和顾思南两人默默对视,彼此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来点讯息。连话多的严浩也察觉不对只敢站在旁边小心看着。
灯光又闪了两下,站在灯下的顾思南眼中晦暗不明。
他转身往房间走,声音平静坦然,“明天的比赛我让。”
陆遇卿瞳孔不自觉放大了一瞬,看着顾思南越走越远的背影最终没再说些什么。
这回连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顾虑太多了。
顾思南回房间时,是白泽给他开的门。
苏忆北趴在窗边的矮几上,枕着胳膊正睡着。
顾思南瞥了眼坐在床边埋头打游戏的白泽:“你就放她在这儿睡,着凉了怎么办?”
白泽无辜撇嘴:“我们俩刚还聊着呢,说着说着她没音了。我一抬头就见她在那儿趴着,我能怎么办?”
他正说着两边嘴角扬了上去,冲顾思南挑眉,“我是想给她搭件儿衣服来着,关键你外套没在。你的不在,搭谁的都不太合适,你说是不是?”
“是你妹!”
他脸皮薄,随便一调侃就能从耳根红到耳朵尖。偏偏白泽就喜欢看他脸红害羞又强装镇定的样子,乐得坐那儿傻笑。
顾思南有点不悦,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扔白泽脸上“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没让她回自己屋。”
白泽三两下把衣服从脸上扒下来,嘿嘿一笑“赵雨梦回来没我哪知道,再说了,这人要不在这儿,整得跟我撵走样的,你回来不得跟我急?放心,你出去统共没多长时间,她在这儿顶多趴了三五分钟,又不是小孩儿,哪那么容易着凉。”
苏忆北睡得并不安稳,隐约听到房间里有说话声,闭着眼迷迷糊糊哼唧了下,头一转又接着睡了。
顾思南一愣,不由放低声音:“她就住隔壁,我至于跟你急么。”
“那谁知道呢!”白泽肩一耸,敛了笑,“对了,队长叫你过去是不是和你商量让比赛的事儿了?”
顾思南找了件干净衣服给苏忆北搭上,“嗯。”
苏忆北一动不动趴着没什么反应。
白泽又问:“那他怎么给你说的?”
顾思南看了他眼,缓缓说道,“队长说老师让我们俩自己商量。”
白泽咽了下口水,“那你?”
顾思南拉开苏忆北对面的椅子坐下,叹了口气,“我让了。”
“你主动让的?”
顾思南不知从哪儿摸了个打火机握在手里把玩,“算是吧。”
“我靠,给你机会你都不要。”白泽一下炸了,气得从床上跳起来就差把顾思南按地上打了,“你知不知道队长他……”
“啪嗒”,打火机中燃起一束靓丽的火苗。
顾思南看着面前脆弱摇曳的火焰默不作声。
白泽看他这样顿觉气馁,舌头顶了下腮帮坐回床边,“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又没了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苏忆北从矮几上爬起来揉了揉眼。
顾思南发现她坐起来,收好打火机笑了笑,“醒了?”
肩上披着的衣服往下滑落,苏忆北一愣赶紧拽住,抬起头看向顾思南。
其实她早就醒了,不过那会儿另外两人跟快吵起来似的,觉得起来也是添乱,干脆趴在那儿装死。
两个男生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因此看向顾思南的目光里多了许多不解。
顾思南以为她睡迷糊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清醒了么?清醒了就赶紧回去,刚赵雨梦给我发信息说她回来了已经。”
苏忆北坐在那儿没动,仍是看着他。
顾思南让她看的有点不自在,偏了偏头:“我要洗澡了,你还不走?要留下来看我洗澡么?”
他说着作势要脱衣服。
白泽在后边嗤笑:“就怕她有胆子看,你没胆子洗。”
顾思南干咳了声,有点尴尬:“敢看我就敢洗。”
明知这人是故意逗她,苏忆北仍不自觉红了脸。
她把肩上披着的衣服摘下胡乱叠好还给顾思南:“我先回去了,晚安。”
苏忆北出门拐到隔壁,看着眼前紧闭的深棕色房门怔愣了会儿迟迟没有敲门。
脑子里乱糟糟的,除了顾思南还有赵雨梦的事。不知道顾思南想些什么也就算了,她到现在都没想好回去了见着赵雨梦该说些什么。虽然错不在她,但要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一句话不说,真挺让她崩溃的。
正思考着,房门突然开了,赵雨梦穿戴整齐站在房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忆北吓一跳,眼里都带了点儿惊恐,“你是这么晚了要出去么?”
赵雨梦眼睛不自然的往一边瞟,声音没什么底气,“没,我是刚回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把过道让出来,“你在房门口站那么久干嘛,先进来吧。”
“哦。”苏忆北干巴巴应了声。
进房间后随便扫了一眼,发现出门时空荡荡的桌子上堆了一大堆零食。
苏忆北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仍站在门口不动弹的赵雨梦。
赵雨梦察觉到她的目光,关上门低着头扣手,整个人变得支支吾吾的,“那个……我听顾小白说你没吃饭,想着你该饿了,回来时候没见有卖饭的……”
她指了指桌上的零食,“给……给你买的,吃吧。”
苏忆北看了看堆得满满当当的零食,只觉不敢相信。这么多,都够她吃一个星期了。
她看向赵雨梦,有些不确定,“真是给我买的?”
赵雨梦点头,眼睛却瞟向别处,“嗯,你吃吧。”
苏忆北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是饿了,随手拿了袋薯片打开吃,吃了两口递给赵雨梦,“你要吃么?柠檬味儿的。”
赵雨梦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苏忆北见她不吃,没再和她客气,自己“喀嚓喀嚓”抱着袋子吃。
“对不起……”
苏忆北吃得正欢,忽然听到门边传来一道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
她装模作样把手放耳朵旁边:“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
赵雨梦翻了个白眼,“使劲装吧你就!”
苏忆北吃得更开心了。
人常说女生和朋友吵架不像男生那样好解决,其实也不尽然。
苏忆北和赵雨梦最开始时是合不来,不过心里都清楚对方和自己一样,脾气不好心地不坏,有话能直说,该吵吵该打打从不记仇。就像今天,吵完一架回来,都能默契的给对方个台阶下,让彼此知道都还有合好的意思。
有些事计较太多又不是真打算老死不相往来,该翻篇时总要翻篇。